只能这样也已经让老关头佩服得五体投地,虽然还没有实践,但是大炉改小炉连续不断产铁水的思路老关头是明白的,说白了也就是多一个进料口和出渣口,以及一个降温水箱和四块铁板,保证炉体强度的事儿。
见到老关头喜不自胜的样子,苏油笑道:“老人家你也别以为太轻易,首先这料就得备足,不然跟不上一熄火,这炉子可就算是废了。”
老关头笑道:“废不了,料得备足,但如果不够的话,还可以帮别的铁铺代工,收工钱。”
苏油不禁哈哈大笑:“老人家当真是明白人啊,就你这脑筋,朝中好多官都比不上!”
……
荜路褴缕,以启山林。
接下来的路果真就变得艰难起来,又爬坡穿越了一天,终于抵达了枕恒岳,络太行,四面环山的寿阳县。
抵达这里,就抵达了太行山分水岭的另一面,接下来就是下坡路。
上山容易下山难,而且那路比来的时候还要难走,要离开绵蔓水河谷,跟着汉开蒲吾渠的故道,摸到洞过水河谷,再走四十里,才能抵达太原府西南的榆次县。
榆次县就是井陉道的西部起点,走到这里,苏油心里边那股劲一松,顿时就走不动了。
于是沈括安排,队伍又在榆次休息了一日。
榆次离太原只有五十里,这里土地肥沃气候适宜水草丰美,而且因为可耕土地广阔,兼并不突出,老百姓的生活过得不错,有“太原门户,米面之乡”的美誉。
苏油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,吃过一碗打卤面,才终于觉得自己又行了。
下午还找人杀了两只羊,算是犒劳一路过来的卫士,不过到了晚饭的时候,却发觉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,只能老老实实喝小米粥。
榆次小米粥相当不错,喝完接着睡。
次日早上起来,苏油感觉全身都在痛,回头看看走了整整十天的巍巍太行山:“这路我是真不想再走第二次了,当年从陆路摸到夔州也没感觉这么累啊……”
宋用臣在一边幸灾乐祸:“刚出发时,司徒不是说这路骑马走一遭还不错嘛?”
苏油想起来就没好气:“这路你们让我修铁路?好在没听你们的。”
沈括笑道:“如今不是勘定走北线了吗?这路不修了。”
“修!怎么不修!”苏油恶狠狠地道:“在原有基础上加宽,好多可以连通栈桥的地方,用预制水泥改成栈桥,然后在另一边挖入山体,至少得加宽到四点五米,减小坡度,能并列两辆厢车!”
沈括咋舌:“那又得四五百万贯。”
苏油说道:“去年要我拿出这么多钱的确难,到明年后年不一样了,这是利在千秋的大事儿。”
“要是我们三人在此都不做,估计再过百年都没人来做了。”
“阳泉、寿阳、井陉的资源那么好,这条路一通,太行山中丰富的煤铁资源就能够供给真定府,整个对辽前线都不愁了。”
宋用臣一咬牙:“那就修!”
沈括反倒是有些头痛:“先去看看铁路再说吧。”
太原,先秦以前为冀州,上古九州之首。
左太行,右吕梁,云中、系舟二山合抱于后,韩信岭横亘于前。
幽幽汾水从中流过,冲击出一个南北长六百里,东西宽八十里的晋中平原。
南边是霍山口,过去还有一个小平原——临汾平原
隋末,李渊、李世民驻守晋阳,因古有唐国之称,定都长安后,遂以“唐”为国号。
五代十国时期,后唐、后晋、后汉、北汉,或发迹于晋阳,或以此为国都,一时间太原名声显赫,世称“龙城”。
太平兴国四年,赵光义灭北汉,由于憎恨太原军民的顽强抵抗和对龙城风水的恐惧,下令火烧晋阳城,又引汾、晋之水,夷晋阳城为废墟。
直到三年之后,在距古晋阳城北四十余里的唐明镇,重新修城,至嘉佑四年,设太原府治。
晋中平原有数条河流灌溉,又因开发较早,农业发达。
城东南不过二十二里的汾河边,就是宋朝的大冶所,永利监的所在。
那里出产一种盐,叫碱盐,是用碱土熬煮而成,熬盐的盐户成为“铛户”,岁煮十二万五千余石,所得的盐虽然“苦恶不堪食”,但是也曾经是河东路老百姓的生活必须品。
说起来很可悲,所谓的碱盐,其实就是混有大量芒硝的盐,整个河东路的碱土,硫酸钠含量很高,在苏油这等吃货眼里,根本就不该作为食用盐使用。
这个奥秘其实在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在蜀中被破解,通过一系列的方法,能够将芒硝与食盐分离。
但是蜀中的情况是针对以氯化钠为主的卤水进行的,在太原,却要用到另一套方法。
这不光是一场让河东路老百姓吃上“甘盐”的努力,还是一场经济战。
张天师在研究盐卤的过程中,发现芒硝在低温是溶解度远低于食盐。
而太原的冬季异常寒冷,但是燃料却非常丰富。
因此可以在冬季熬盐,之后放到户外冷冻,大量的芒硝就会析出,再加入碱土溶液,如此反复数次,在生产大量芒硝的同时,最终得到足够浓度的盐水。
再通过蜀中制盐的方法,就可以得到“甘盐”。
有了甘盐,河东路麟府和五台山的夏盐辽盐走私才得到有效遏制,而大宋利用芒硝制作优质印染皮毛产品,以及琉璃、玻璃、瓷器、纸张,肥皂,开始反攻辽国和西夏,不但足以抵消造盐的成本,还能获取更大的收益。
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,至今都还在持续,不过麟府过来的夏盐从私盐变成了公盐后,永利监生产食盐的功能降到了次要位置,利用地理与气候优势大力生产芒硝,上升到了主要位置。
……
如今大宋有了合成氨工艺,通过氨氧化法,制作硝酸的效率远远大于酸塔法。
所以如今的河北三路,因为一个盐山化工,就已经不缺三酸两碱了。
不过沈括也是能人,不等不靠,用河东生产的黄铁矿通过酸塔法制造出大量的硫酸,再用硫酸与牲畜尿液混合熬硝制造炸药。
然后用炸药开矿,湿法炼铜,使河东路的铜产能连续翻番。
到现在又过去了一段时间,河东路铜料储备已经到了四百万贯,沈括之前方才敢上书说自己已经做好准备,可以修建钢厂了。
就在奏章发出后不过三日,沈括就收到了郑州机械厂让他开着自行船去拉设备的通知,一期的炼焦炉、炼钢炉、球磨机、机床等等一系列的配套设备,原来苏油早在半年前,就已经通过报表计算出了沈括的铜产能,然后掐着点儿,通过河北发展银行提供贷款,找郑州定下了。
沈括这才明白自己又被司徒耍了一道,其实司徒早就同意了自己的计划,但是害怕自己不给力,故而设置了一个目标,让自己努力去够。
其结果就是河东路大爆政绩。
这对沈括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,除了想着这一年来自己辛苦得跟狗一样的日子,抹一把辛酸泪以外,朝廷的嘉奖和河东父老的称赞,倒是让沈括非常兴奋。
司徒没有放弃我!司徒他还在奶我!
苏油当然不可能放弃,太原有大量的铜。
有了铜,就有了弹壳。
有了铁路,太原与真定就能够成为弹药基地。
两地离边境前线也就三四百里,新军将有源源不断的弹药可用。
这,才是苏油一定要修这条铁路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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