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举得到了赵顼的奖励,而且四通很快推出了一种比四轮马车更加轻便的三轮自行车,后边带着一个车斗,能拉几百斤的货,人力蹬着就能走,一经推出立刻风靡起来,最受中小商贩们的欢迎。
如以前太平车那么大的大车厢,甚至比那个还要大的大车厢,现在只有在州桥码头、水西门码头和陈汴铁路上才能看到了。
打发走了骨头,苏油才对程岳说道:“走吧,看看去!”
程岳没说话,只将宝剑交到左手,拇指放到了绷簧之上。
转过街角,果然,就见一名文士在街角站着,还用袖子捂住嘴,只露出眼睛在那里咳嗽。
见到苏油和程岳,文士将袖子放下,快步走了过来。
苏油对老史和瓠羹店外几名小商贩悄悄摆了摆手,示意没事儿,才对文士拱手笑道:“毕兄,什么风将你吹到西城来了?是族兄让你来找我的?”
来人明显是个读书人,一身还是寒士的朴素样子,过来对苏油作了个长揖:“毕仲衍见过涪国公。”
苏油微笑着还礼:“毕兄你好。找我有事儿吗?”
毕仲衍说道:“仲衍在中书这么多年,自吴相公去后,受尽奚落白眼,前几日突然时来运转,蒙陛下一日三迁,后来多方打听,才知道是国公之恩。”
“瞎说。”苏油不认账:“我可没有举荐过你,你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?”
毕仲衍再次拱手:“国公不比隐瞒我了,陛下召我独对,垂问《备对》之事,有人告诉我是国公举荐的。”
苏油还是摇头:“《备对》是陛下发给我的,他知你在先,我知你在后,你这话不合逻辑。”
毕仲衍轻咳了两声:“可是《备对》送呈陛下之后,起初并无一人看重,陛下都说了,他一开始以为只是宰执备问之书。是国公向陛下言明之后,才有了仲衍后来的际遇。”
没法抵赖了,苏油才说道:“是,但我那是向陛下推荐《备对》这本书,却没有向他推荐你,这是陛下眼光超卓,识英杰于泥涂,拔干才与未起。恩出于上,非我之功。”
毕仲衍满脸通红,虽然文采了得,心思细密,但是好像对官场上面这一套是个门外汉,被苏油堵得说不出话来,只是连连作揖。
苏油笑了,这人真的有趣,于是问道:“不说这些了,毕兄来找我,是有什么事情吗?”
“没有。”毕仲衍一脸的正经:“我就是来感谢涪国公一声。”
啥?这就没了?苏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这娃闹了这么大一通,竟然就是过来道一声谢?
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常规操作该是什么样子的?
突然想到这娃是平生只收凉水做礼物的族兄看重的人,以族兄那高峻的品行,要不是一个脾性,只怕也难入他的法眼,却又想明白了。
于是笑道:“好吧,这声谢我就收下了,对了你吃了吗?”
“啊?”
“早饭吃了吗?”
“还没。”
“那正好,难得毕兄专程来一趟,我请你吃早饭吧。”
“这个……”
苏油不再搭理他,自向史家瓠羹店走去:“老史,三碗瓠羹,面叶子宽点。”
“得嘞!”老史点头:“筷子自己拿!”
苏油从一个煮着筷子的瓦罐里抽出三双筷子,比了一下长短,给毕仲衍和程岳一人发了一双。
程岳找了门口一张桌子坐下,将剑靠在桌边。
老史假装过去抹桌子,低声问道:“老程,这什么路数?兄弟们还以为是密谍呢。”
程岳面无表情:“不知道,打秋风的穷措大吧。一会来碟糖蒜,吃瓠羹不给糖蒜,还有什么吃头?”
老史笑道:“不是不给,老兄你就不怕把公爷熏着?”
程岳还是面无表情,只从袖中摸出一个小盒子,放在了桌上。
“咦?这啥玩意儿?”
“口香糖。”
“……”
“公爷说,吃完有味儿的食品,嚼嚼这个,能够去除口气。”
“得嘞!浑家,俩新桌,各上一碟糖蒜!”
苏油和毕仲衍坐在另一张小桌上,毕仲衍手里拿着筷子坐在苏油的对面,似乎对这种吃法很不适应。
苏油问道:“看来你家中娘子贤惠,平时都是在家里吃的?”
毕仲衍赧笑了一下:“即便有三五同侪相约,也是去私院旗亭,这种地方,还真没来过。”
苏油笑道:“其实那些地方就是吃个排场摆设,真要是为了味道,还就得是这样的地方。”
老史浑家端着瓠羹和糖蒜过来,正好听到这句话,不由得心喜,美滋滋地说道:“公爷和贵客慢用,客人多饶了份骨边肉,公爷的口味咱知道,汤宽。”
苏油笑道:“多谢大娘子了,对了,你家骨头被我叫人送去上学了,你们放心。”
老史浑家笑道:“又不是金贵娃,有啥不放心的,还劳公爷操这个心!”
老史在一边搭话:“可不能这么说,公爷对孩子是真上心!知道西城的孩子读书麻烦,还特意安排了那啥校车!要不然你这时候还能在家搭手?”
“对!西城里有孩子的人家,说起这个谁不说咱公爷仁义?!”
苏油摆着手:“都忙去吧,门口都有人等着了,别耽误生意。”
老史两口子去了,苏油才对毕仲衍说道:“吃吧,秋天吃这个,贴膘!”
毕仲衍感觉很失礼,苏油却埋着头喝起汤来了,只好陪着吃。
一筷子下肚,毕仲衍不由得有些惊讶,这家不起眼的小店面,生意这么好它是有道理的。
苏油呼哧呼哧喝了两口,这才怼齐筷子开始捞面条:“怎么样?没有骗你吧?”
毕仲衍笑道:“还真是,味道不错。”
苏油对毕仲衍问道:“官制那边,差不多了吧?王相公怎么说,叫你回去中书吗?”
毕仲衍点头:“叫了,但是我不太想回去,中书六房那些人啊……当初我写成《备要》,他们全在笑话我;如今被采用,他们明里恭维,暗地里一样是讥刺嘲讽,话中有话。”
苏油说道:“你这想法就不对了,看破不说破,才是处世立身之道。人啦,既是为自己活,也是为别人活,但是主要还是为自己活。”
讲毕仲衍一脸的震惊之色,苏油笑道:“我说的是心态。”
毕仲衍明白了,不由得点了点头。
聪明人,苏油不由得暗自点头:“你看我那老族兄,他就是大宋著名的冷灶。”
“太常寺,礼院,坐了十多年冷板凳,别人在怨天尤人的时候,他在干什么?”
“每天手不释卷,五千字铁打的规矩!”
“人啦,不怕老天爷不给你机会,最怕是老天爷给你机会的时候,你却发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。”
毕仲衍拱手道:“明白了,我这就回绝相公,跟着学士在太常礼院再坐几年,把功夫做扎实。”
苏油笑道:“你在官制方面堪称专家,对于俸禄下县,职务下乡,监督下州,有什么想法?”
毕仲衍迟疑了一下:“能做到当然是好的,但是我最早提出《备要》,是要减省冗官,减轻朝廷负担,节约财用。”
“如果按照国公的想法,两者的目的其实是背道而驰的。”
苏油对毕仲衍更加欣赏了,现在敢在他面前提出反对意见的下级真的已经不太多,除了理工学院那帮大拿和两制以上:“你说的很对,但是安石相公改革之时,有句话说得很好,就是求名实。”
“冗官怎么定义?我的定义是,无事可做,空享俸禄,这样的官才是冗官。”
“而现在的大宋,人口比唐时增加了无数,差遣名目比唐时增加了无数,经济规模比唐时扩大逾倍,相应的,政府理政料民之官,也同样就增加了无数。”
“而我认为,冗官当然要治,但是这一部分必要的增加,却不在冗官之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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