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清目光沉静地看着摆渡人。
这一场斗剑,他看到了摆渡人视生死如游戏的本质,其透露出对方在天魔法的绝高造诣。
摆渡人的变化穷尽,犹如一场繁华的大戏落幕。
在场不少强者,都看出摆渡人变化穷尽。
胜负已分?
一场斗剑,仿佛来到了结尾,最高潮处!
不!
月光黯淡,潮声满空。
摆渡人的变化穷尽如干枯的泉水,在最后结束的刹那,忽然间……
“道浓而无味,法至则忘我!”
周清轻声说道。
斗剑的形势,在摆渡人变化枯竭时,又峰回路转,生出惊人的变化。刚才的变化是水穷时,现在则是云起。
人生的离合,如天上的白云,聚散无常。
摆渡人生出了新的变化,且天马行空,无迹可寻。
众多强者再也看不到摆渡人的身影。
只看到摆渡人的剑光,每一剑都自有法意,诠释天地玄妙。
这一剑剑下来,明明有时候南辕北辙,却极为融洽。
如明明来到一处险峰,往上攀爬到一半,却陡然发现了险峰中居然藏有广袤的平原,这是何等出人意料,不可思议,可展现出来时,却又理所当然……
但周清深悉,这正是天魔法的厉害处,颠倒梦幻真实。
天地间,各种元力,在摆渡人的天魔剑驱使下,与摆渡人融为一体,不可分割。
在周清眼中,摆渡人已然浑然忘我,神游太虚,操纵天魔剑的存在,再不是摆渡人,而是天地间一缕固有的道意。
这一缕道意,能为万象主,不逐四时凋。
实是另一种意义的跳出生灭。
周清看来,此刻天魔剑的无常变化,正是天道有常的精准体现。
无常、有常,交相辉映。
他轻轻一叹,从现在开始,摆渡人彻底没有了景阳的痕迹,成为一个真正完全独立的新个体。
以天地为棋盘,众生为棋子。
摆渡人显然是不甘做棋子,这局棋,它也想下。
周清没有感到忌惮,而是有种难言的欣喜。
是高处不胜寒吗?
是寂寞了吗?
不,浑水才好摸鱼啊。
乱吧,越乱越好。
万类霜天竟自由。
百家齐放,智慧的火花碰撞,这些产生的修行资粮,都是他和养生主最好的养料。
周清现在更有一种格外超然的心态,不试图掌控一切,而是从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身上继续学习,寻找到对他有用的东西。
若一个人能独断万古,固然惊才绝艳,可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凉。
前不见古人,后不见来者。
既是最高的赞誉,也透着无限的悲凉。
九灵此刻全神贯注了。
自斗剑以来,它始终有掌控一切的心态,直到摆渡人剑术的“无常”,令它终于不得不打起全部精神。
摆渡人的剑术到了无常之境,那自然就有了无穷无尽的变化。
虽然九灵可以应对,但这样下去,摆渡人天然就立于了不败之地。
和局?
它不接受。
面对摆渡人无穷如天地,不竭若江河的剑光。
九灵不再防守,而是主动进攻。
南海怒潮,汹涌而起,弥漫虚空。
众多强者的视线里,赫然失去了九灵的身影。
不是九灵消失了,而是……
圣姑悚然动容。
这些年来,她跟随周清,参悟剑道,知晓了“因情造势”的斗战妙旨,可是此刻,她竟想不出任何办法破解九灵的剑道。
如果说摆渡人施展出了“无常”剑道,并以此呼应天道“有常”。
那么现在的九灵,便是“无相”剑道。
九灵并没有凭空消失,只是它的相消失了,可以说南海怒潮是九灵的相,虚空是九灵的相,明月是九灵的相……
天地万物皆为其相,又皆不是其相。
以无相之剑,反攻无常之剑。
天魔剑的剑光被无形无相的剑气碾压、研磨,寸寸消弭。
天魔剑的变化终于穷止,是不得不穷止。
虚空中,摆渡人再度出现,持剑而立,爆发出磅礴的气机。如山河,如明月,巍峨永在。
一瞬时间,摆渡人的剑气充斥天地。
无边无际的可怕剑气,震荡虚空。
这一剑的气机,几乎来到了无限接近化神级别战力的层次,气息可怕到了极点。
天地萧瑟,万物绝望。
众多强者悚然动容。
而摆渡人的身影也愈发虚淡。
它要燃烧自己,挥出这一剑来。
南海之潮挡在了九灵身前。
剑气落下,劈开潮水。
然后九灵的护身剑气,层层碎裂。
在摆渡人充斥天地的剑气下,九灵到底被逼迫出了本相。
九灵的身影被剑气击中,从高空坠落到海面。虚空爆响,甚至隐隐可见摩擦空气生出的火花。
最后九灵的身影,重重砸入海面。
波涛万丈!
天魔剑根本不停留,追逐而去,劈开海面。
偌大的海面分开,露出九灵的神形,它再不复此前的沉静从容,暴喝一声,天地应和。
只见九灵的双手在高速结印,刹那间,方圆千里的天地灵机,都猛烈聚集到九灵手中。
这一下子,令诸多强者,都感到周围的天地灵机一空。
九灵面对天魔剑的紧追不舍,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。
俨然仙魔一般。
南海之滨,每一个角落,皆充斥肃杀之气。
双方进入最后的决战。
剑气实打实的碰撞。
一时间惊涛骇浪,宛如巨大的海啸爆发,天崩地裂般的巨响,回荡在众强者的耳中。
石破天惊的交击爆炸中,两道身影巍峨不动。
但周清的破妄法眼,可以看到九灵的道袍破烂不堪,肉身渗透出无数鲜血,显然是濒临崩溃的边缘。
至于摆渡人,身影愈发虚淡。
两者皆有些歇斯底里,宛如疯魔。
两者几乎在同一时间又动了。
九灵一步踏出,虚空坍塌。而摆渡人一步上前,周围空间模糊。
天魔剑和九灵的袖袍撞在了一起。
轰轰轰!
大音希声。
天空、海域、海岸、明月……
这一切,都仿佛形成无声的画面。
很快天地间俱是狂风暴雨,乌黑一片。
山崩海裂般的末世景象降临。
同时,海底的火山都被引爆,喷出岩浆,与海水混合。
良久之后,一切才平息下来。
虚空中,只留下九灵的身影,而天魔剑出现不少细微的裂纹,落在周清手中。
“剑还你。”伴随一声魔音,摆渡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天地间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九灵也扭头就走。
圣姑来的路上,还想着和九灵、摆渡人斗一斗,现在完全熄了心思。
她是自傲,不是自大。
眼下的她,确实距离两个家伙都有一段明显的差距。
圣姑又看向周清,
“谁赢了?”
周清注目天魔剑的裂纹,说道:“比剑的话,其实是摆渡人输了,但事实上是摆渡人赢了。”
圣姑:“可我看最后九灵被迫显出本相,并肉身受到重创,如何九灵就赢了?何况它最后是结印,又不是剑术。”
周清摇头,“九灵的剑本就是不着形相的,结印是它的剑,无形的剑气,也是它的剑。以前我只是见到了它的虚空无形剑气,今日才算是见到了它的无相剑气。无形无相,神游太虚。九灵的道法比摆渡人更高。没有这一战,摆渡人不足以与九灵相提并论。”
圣姑:“所以这一战摆渡人是事实上赢了,它借九灵之手,得到突破?果然生死之间有大恐怖,也有大造化。不过,它们迟早会挑战你的吧。”
周清微微一笑:“不会,无论九灵,还是摆渡人,它们最大的敌人都不是我,反而要借助我。”
圣姑:“为何?”
周清:“它们最大的敌人是身上的枷锁,而我有能成为它们挣脱枷锁的助力。”
圣姑隐隐有些明悟,说道:“你觉得我能超过它们吗?”
周清:“凭伱自己肯定是不行的,但你跟着我,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,将来不一定会比它们差。”
圣姑脸一黑。
玄瑶却嘻嘻笑道:“那我呢?”
周清摸了摸下巴,“我们联手打它们两个,赢了也算有你的功劳。”
玄瑶哈哈大笑:“那也不错。”
圣姑摇头:“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。”
玄瑶吐了吐粉舌:“姑姑,万一我这朽木比较好看,不用雕饰呢?”
周清:“你这叫道质如初,确实不错。”
玄瑶:“怎么我感觉你也在骂我。”
周清莞尔,将天魔剑丢给玄瑶,说道:“借你玩一段时间,等它恢复好之后,拿来给我,我还得还给桑道友。”
玄瑶:“桑姑娘啊,它为何总是不爱说话呢。你能不能叫她来玄天海玩,我招待她。”
周清:“它不喜欢出门。”
玄瑶不免失望,随即笑道:“那我过段时间去找它。不过这把剑会自己恢复?”
周清:“昔年玄天上帝荡魔八百年,铸造了一把玄蛇荡魔剑。这剑随景阳一起消失了。如今南海的魔物,就靠你这把天魔剑去扫荡,功成之日,神剑自然恢复如初。届时你也会知道,如何打造一把新的荡魔剑了。”
圣姑脸一红,因为玄蛇剑是她借出去的。
现在得让玄瑶来补锅。
只是,周清怎么知晓这些秘闻的呢?
天魔剑居然和玄蛇剑有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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