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琳,你这话很有歧意啊!
懂马就懂马,为何要说出这么一句恶心人的话。
不过他这话一出,倒是让寇季得重新审视他。
寇季原以为这个死太监只懂得一些武艺,懂得伺候人,懂得一些毒药。
如今听他话里的意思,他明显懂很多东西。
是一个身怀海量知识的宝藏太监。
有时间的时候,应该好好挖掘一下。
看看这个死太监都有那些本事。
寇季眼见陈琳的目光在马身上盘桓,他心生警惕。
寇季神色不善的盯着陈琳,低声道:“你也想贪我的马?”
陈琳翻了个白眼,一脸不屑,“老夫要是需要马,有的是办法弄到,何许贪你的马?”
顿了顿,陈琳无奈的道:“这些年,老夫没少差遣人从外面弄马回来……可最后……”
寇季闻言,自嘲的笑了笑。
他现在有种见谁都是贼的感觉,总觉得谁都会贪图他的马。
却忘了陈琳手里掌管着东门药库、器械监两个部门,手里能人异士众多,想弄马,肯定是手到擒来的事情。
毕竟,在大宋周遭,不只有西夏、辽国有马。
青塘等地同样有马,而且还愿意跟大宋交好,同样能弄来马,虽说这些地方的马匹数量可能没有西夏、辽国的马的数量多。
但是要凑出五千匹马,还是轻而易举的。
陈琳这些年,明显给大宋弄过不少马,不过因为大宋马政的问题,他弄回来的马应该被糟蹋的差不多了。
寇季不想跟陈琳讨论马政的问题,因为他跟陈琳讨论再多,也没有多少意义。
寇季转移话题道:“我大宋和辽国战事已经结束很久了,两国已经和谈,为何你还待在保州?”
提到这个,陈琳气不打一处来。
“还不是因为你?官家来信给老夫,告诉老夫,你不回去,就不许老夫回去。老夫之所以留在保州遭罪,都是因为你。”
寇季闻言,挑起眉头道:“我怎么觉得你在保州活的很自在?”
陈琳翻了个白眼道:“懒得理你……等你处理好了这批马,尽快跟老夫回京。”
寇季点点头。
陈琳甩着袖子离开了草丛。
走了没两步,脚下一停,回头对寇季道:“你要的人,回头老夫让人给你送过去。”
寇季一愣,这才想起了陈琳曾经答应过他,要将鱼游送给他。
陈琳走后,老卒继续带着寇季上路,一路上为寇季讲解保州进一段日子的变化。
到了保州军营,才停下脚步。
曹玮、狄青、杨文广三人得知了寇季到了保州的消息,已经在军营门口等候着他。
虽说大宋和辽国停战许久,可和谈一日不成,他们就一日不能撤走,必须防备着辽国随时变卦。
如今和谈已成,他们也到了该班师回朝的时候了。
不过要等到王曾、向敏中到了以后,一起还朝。
按理说,以曹玮的身份是不适合出来迎接寇季的,但他还是来了。
寇季走到了营地门口以后。
对曹玮一礼,“小子寇季,见过曹伯伯。”
不等曹玮搭话,寇季认真的道:“曹伯伯也惦记小子的马?”
曹玮一愣,眯着眼打量着寇季,道:“你以为呢?”
寇季沉声道:“以曹伯伯的身份,亲自出来迎接小子,肯定是有所求。而小子身上唯一能值得曹伯伯图谋的,就是这群马。”
曹玮缓缓点头,叹气道:“明人不说暗话,我确实看上了你的马。不过看你的意思,是不打算将这批马献给朝廷,也不打算分了这批马。那我就没必要再开口了。
你小子想来有主见,你不愿意给,我要是强取了你的马,反倒不美。”
寇季点头道:“曹伯伯说的对,小子确实不打算把这批马分出去。”
曹玮叹声道:“你有什么心思,我大概能猜到几分。我必须提醒你一句,这批马从入了我大宋的那一刻起,就被很多人盯上了。
你要是把它们强留在手里,肯定会得罪很多人。”
寇季淡然笑道:“那就得看他们有没有一副好牙口。”
沉默了一路的刘亨,在这个时候忍不住了,开口哼哼道:“他们要马,只管去辽国取就是了。为何要找我四哥麻烦?
他们自己从辽国手里抢不到马,见我四哥从辽国弄来了马,就想占便宜,简直是无耻。”
这话算是把曹玮骂进去了,毕竟曹玮也有分马的心思。
曹玮恼怒的瞪了刘亨一眼。
刘亨打了个哈哈,果断闭上嘴。
他跟随过曹玮去过飞狐口,见过曹玮在战场上是如何铁血无情,见过曹玮杀人如麻的手段,所以多少为曹玮有些畏惧。
曹玮瞪过刘亨以后,对寇季道:“有些人在战场上没什么本事,但窝里横的本事却很强,你自己小心点。”
寇季点头道:“我会的……”
等二人说完了话,狄青、杨文广,纷纷上前向寇季施礼。
寇季询问了一下二人近日的动向,陪他们聊了一会后,跟着他们一起返回了营地。
五千匹马被驱赶到了军中的马圈。
等到老卒跟其他三支厢军的人商量过后,会在四支厢军的管辖地内,找一块适合马匹生存的地方,赶过去养起来。
所以军中的马圈,只是五千匹马暂居的地方。
寇季刚在营房里歇下,有人就找上了门。
他们没有说任何话,只是抬了一个人送到了寇季的营房里以后,就果断离开了。
望着躺在类似于担架的木板上的熟悉的面孔,寇季微微有些发愣。
寇季皱眉道:“难怪陈琳会这么痛快的把你送给我,你怎么弄成这副鬼样子了?”
木板上的鱼游裹在一卷又一卷的纱布里,像是一个蚕蛹。
在他身上有浓重的药味、以及腐肉味。
鱼游气息虚弱的道:“走了一趟西夏,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”
“西夏?”
寇季一愣,追问道:“你去西夏刺杀李昭亮了?”
鱼游眨巴了一下眼,算是点头了。
寇季撇嘴道:“去布满的将士的军营里刺杀人,你也是……”
“上命难违……”
“……”
寇季叹了一口气。
鱼游盯着寇季,淡然笑道:“是不是看我这副鬼样子,后悔了?”
寇季坦白道:“有点……我要的是一个能帮我的帮手……”
鱼游没有说话,只是咧嘴笑了笑,笑容里有些凄凉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后,叹气道:“换不了了……从你从器械监要走我的那一刻起,就已经换不了了……”
鱼游看向寇季,低声笑道:“不过你也不用担心,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。器械监里的大夫说我活不过五月。也许过两天我就死了……”
寇季盯着鱼游,没有说话。
鱼游自顾自的说道:“最初我拖着残躯回到器械监的时候,大夫就说我活不了了。是器械监里的几个同僚,硬逼着大夫帮我诊治,我才能苟活到现在……
陈公公大概也是看我活不了了,所以在你讨要我的时候,他就痛快的把我给你了。”
寇季听完这话,掉头就往外走。
鱼游追问道:“你去哪儿?”
寇季头也不回的道:“去找一个能救你狗命的人……”
鱼游沉声道:“器械监的大夫,没几个人能比得过,他说我必死无疑,我肯定必死无疑。”
寇季却像是没有听到鱼游的话一样继续往外走。
他出了营房,一路兜兜转转到了一座药房前。
药房门口有个随军的大夫,正在替营地里的将士们诊治。
见寇季要闯药房,就赶忙丢下了将士们上前阻拦。
“你找谁?”
“找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头……”
“钱御医现在正在忙……他吩咐了,不见外人……”
“……”
寇季推开了拦路的大夫,闯进了药房。
还没站稳,就听到了一声咆哮,“谁?谁闯进来了,惊扰了老夫的小乖乖们?”
一个胡须乱糟糟的老者,守着一堆蚕宝宝,大声的咆哮。
“小子寇季,请您救命。”
钱御医安放好了蚕宝宝,冲着寇季瞪着眼吼道:“你又没病,也没中毒,找老夫救个屁命。”
寇季拱手道:“有一个人,伤势很重,似乎还流脓了,需要您出手。”
钱御医闻言一愣,皱眉道:“伤口化脓?可有腥臭味?”
寇季点头道:“有!”
钱御医不耐烦的道:“那就让他等死吧。”
寇季躬身道:“还希望您能出手一救。”
“救什么救,死人有什么好救的……”
钱御医骂骂咧咧的话说了一半,瞧见了寇季一直弓腰站着,最终叹了一口气,道:“罢了罢了……你当初帮老夫找来了那么多药材,活了那么的性命,也算是有功德在身。
看在这一桩功德的份上,老夫就勉强跟你走一遭。”
寇季当即带着钱御医,拿着药箱到了营房。
进了营房,瞧见了鱼游以后,钱御医掉头就走。
寇季赶忙上前拽住了他,“您老还没看呢?”
钱御医黑着脸,“寻常人三两处伤势化了脓就已经要命了,他几乎满身伤痕都化脓了,老夫就算是神仙,也难救他的性命。”
寇季还没开口,听见他二人对话的鱼游先开口了,他淡淡的笑着,“我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。”
“你闭嘴!”
“你闭嘴!”
寇季、钱御医几乎同时开口。
钱御医瞪了寇季一眼,回到了鱼游身边,破口骂道:“老夫最讨厌你们这种把性命当成儿戏的人。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可轻辱,你没听过?
父母都没有说话,你就说要赴死,你当你是谁?
他们没把你捏死在鱼鳔里,那是他们仁慈。
但你不能拿他们的仁慈当儿戏。”
寇季、鱼游二人听到了钱御医的话,一脸古怪的看向他。
鱼鳔在后世并没有太多特殊含义,可在古代,它是穷苦人家用来避孕的。
钱御医这话,跟后世流传的那句‘射在墙上’,有异曲同工之意。
钱御医瞪了二人一眼,喝斥道:“看什么看?还不让人收拾干净屋子,准备好热水?难道要老夫给你们准备啊?”
寇季赶忙点头道:“小子立马去……”
寇季当即招来了人收拾干净了营房,然后立马又让人去烧上热水。
然后他提着酒壶,在营房里洒了一圈酒。
钱御医见他撒酒的举动,皱眉道: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灭毒……”
“有毒?”
“房间里有许许多多看不见的毒。人的伤口之所以会溃烂,就是因为这些毒的缘故?”
“这种说法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……有什么依据吗?”
“额……需要一番周折,才能证明这件事。”
“那先给他治伤,治好以后,再论一论这件事。如果你说的对,那么这个发现会让无数人活命。”
“……”
说话间,寇季已经用酒在房间里洒了一圈了,还让人特地在鱼游头顶吊上了一匹绸缎,用来隔绝房顶上掉落的泥尘。
仆人们已经烧好了热水,并且派人来传话,只要寇季张嘴说要,他们立马能送过来。
一切准备妥当以后,钱御医用小剪刀,剪开了鱼游身上紧裹着的纱布。
当所有纱布都剪掉以后,钱御医、寇季二人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刀伤、枪伤、箭伤,密密麻麻的。
像是一个蜂窝。
那些伤口上敷着药,但是药粉已经被黄黄的脓给冲散了,一些伤口已经发黑,一些伤口发白开始烂成了糊团状。
钱御医盯着鱼游身上的伤痕,嘴皮子微微有些哆嗦,“这……这都能活……”
不等寇季开口,他侧头看向寇季,认真的质问道:“你让他去刺杀辽国皇帝了?”
寇季果断摇头。
“能治吗?”
寇季询问。
钱御医晃荡着脑袋,“治不了……想要去脓,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剜肉……可他身上的伤势众多,老夫一旦下刀,他身上就再无完整的地方。
你见过千刀万剐吗?”
寇季晃了晃脑袋。
钱御医沉声道:“差不多跟千刀万剐一样……而且老夫下刀必须比那些刽子手们要狠,因为剜肉的时候,挖的太浅,起不了作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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