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综上所述,经过数百年的发展,日本已经有了大量接受过西式医学教育的医护人员,基本能够满足社会所需。”当然,这个仅指上层社会所需,底层的那些农民显然是没有机会接受医生的服务的,上层社会也不在乎。
“而我们呢?我们开始学习西方医学才多久?一共培养出来多少人才?根据中华医学会的初步统计,全国两千个县,一共才一千多接受过西式教育的医生,连一个县分配一个医生都做不到,在这样的情况下,彻底废除中医,让老百姓怎么办?”
“而且这些医生主要都集中在京城、魔都、津门等大城市,东部、中部的省会城市或许多一些,到了下面的县,除了东部沿海少数城市之外,内陆的县城很少有西式医生的存在;当然,王总长是不用担心找不到人为他诊治的,他要是生病了,京城这么多医院,那里还找不到给他看病的医生?”沈隆说道。
但他旋即就猛地一拍桌子,大声喊道,“王总长病了有人医治,但全国那么多老百姓怎么办?他们生病了就只能等死么?难道他王大燮的命是命,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?”
大厅里变得鸦雀无声,就算是再支持废除中医的学生,在这个问题面前都无言以对,他们毕竟都是学医的,说不出来让那些老百姓等死的话。
“在场的诸位大多来自于大城市,家境也比较好,可能不太了解小地方的情况。”穷人家庭如今那里供养得起大学生啊,沈隆的语气缓和了些,然后拿出他在定县调查的资料,“我们可以看到,一个四十万人的县,只有两名坐堂医生!”
“而且这两位医生的医术水平很糟糕,但这已经很难得了,在更西更北的地方,甚至好多县城连一个医生都没有,生病了只能依靠偏方甚至是求神拜佛来解决!在这样的情况下,怎么可能废除中医?”
“而且还有另外一个问题,日本在废除汉医的时候,原本打算连汉医方药也一起废除,但是很快日本政府就发现,他们本国的化学生产能力,并不足以生产出足够多合格的西药,所以只能默认汉医方药继续使用。”
“就连日本也没办法生产西药,我们中国就行了么?我们假设现如今中国的西医数量陡然增加了成百上千倍,保证每一个县城起码都能有一所医院,有多名医术精湛的西式医生坐诊,但是药品和医疗器械的问题怎么解决?”
“自己生产么?试问我们国家现在有几家西式药厂?几家医疗器械厂?能生产那几种西药、西式医疗器械?每年的产量能达到多少?能不能满足全国老百姓的需求?”沈隆一连串的反问让学生们哑口无言,以中国工业能力之薄弱,生产可供全国老百姓所需的药物和医疗器械毫无疑问是痴人说梦。
“复杂的就不说了,我们能生产温度计么?能生产听诊器么?能生产合格的医用酒精么?能生产医用纱布么?”沈隆都没提那些难度比较大的,只拿出了几样最基本的医用工具和药物,可就算是这些民国也做不到。
“可能有人要说了,这些外国都能生产,我们找外国人买不就行了?可买东西是要钱的啊,我们有这么多钱来买么?”而且就冲现在这局势,就算国家有钱,那也是先买枪买炮准备打仗,那还会给老百姓买药啊。
沈隆叹了口气,开始做最后的总结,“我记得在物理课堂上,有一句经常出现的话,叫‘在理想条件下’,也就是说讲述某些公理的时候要先忽视空气阻力等常见的问题,只分析理想条件下的情况,但在实际应用中,空气阻力等因素却是无法忽视的。”
“这句话放在人类社会中也是一样,我也承认西医的确比中医更加科学,未来发展潜力更大,但也不能忽视中国的具体情况,中国现在并不具备废除中医中药的基础,贸然废除中医中药只能造成悲剧性的后果。”
演讲结束了,在清晰的数据面前,那怕是最死硬的反中医人士也都无话可说了,是啊,西医固然先进,但废除了中医,那些老百姓怎么办?在培养出足够多的医生,本国能生产出足够多的高质量药品、医疗器材之前,废除中医中药都是不现实的。
沈隆演讲完毕之后,就把演讲稿整理出来,刊登在了《大公报》、《申报》等主要报刊上面,舆论顿时为之哗然,清清楚楚的数据让原本觉得和自己无关的普通人也紧张起来,现在国内就这么点西医,要真废除中医中药了,我得病了怎么办?
许多文人都纷纷撰文支持沈隆的说法,对王大燮展开批判,什么不接地气,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类的话接踵而至,让王大燮承受了巨大的压力。
民国政府也正式答复,宣称“前此部定医学课程,专取西法,良以歧行不至,疑事无功,先其所急,致难兼采,初非有废弃中医之意也……除厘定中医学校科程一节暂从缓议外,其余各节应准分别筹办”,同时开始允准民间设立中医学校。
表面上中医似乎免于被消灭的危机,但实际上他们的表态仍不脱教育部门的思维,且一边允许民间设校传授中医,一边又拒绝制定正式的中医课纲规范和准许中医注册登记,形同让中医资格与地位处于灰色地带。
中医界因此不屈不挠地继续抗争,要求教育部得列入中医课程,但教育部门却当做没听见,而那些留学归来的西医还有一些文化界人士则是极力地反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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