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孝奕可见不得漏勺现在这副“探花模样”,当年在理工学院大家一起撅着屁股掏蟋蟀、拍纸豆腐、折飞鸢、拿放大镜烧蚂蚁,对着太阳喷水看彩虹……
哪次不是你娃搞出来的花样,现在跟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?!
也嬉皮笑脸地拱手:“哥哥这是求告上子衡这市舶司门了。”
漏勺挥手,一脸鄙夷:“刘公是我上司,又是我素来崇仰的人,我当然得如对大宾。可你我乃理工学院的同窗,小时候大家一起撅着屁股掏蟋蟀、拍纸豆腐、折飞鸢、拿放大镜烧蚂蚁,对着太阳喷水看彩虹,哪次少得了你?现在跟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呢?!”
赵孝奕目瞪口呆,我去老子给你留面子没说出来,你狗日抢过去倒打一耙,还把我的嘴堵上了!
文官们黑心不要脸的本事,漏勺你现在可是玩得溜熟了啊?!
苦笑道:“是这样的,这次远航金瓮城,还带了科考队,听说大西州的昆仑人什么都不稀罕,就稀罕彩色珠子,这不广州现在就这玩意儿多,子衡你给哥哥我搞点。”
漏勺问道:“玻璃的琉璃的?”
“琉璃的,玻璃的反倒不喜欢了。”
漏勺觉得莫名其妙:“这啥毛病?”
赵孝奕无奈:“我也不知道啊,或许……日头晒的?”
漏勺对老朋友有些担心了:“节度你怎么揽上了这差遣?”
赵孝奕摇头:“以前觉得自己虽然跟十三叔祖,邵先生没法比,可和扁罐哥、十七叔却差不了多少,在宋城待了两年,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,连平正盛都差着老远。”
“这次远航,我跟太皇太后求恳,怎么都要出去看看,读千卷书的时候已经错过了,行万里路总还是办得到的。”
漏勺说道:“节度既有此志,愚弟也不能阻拦,不过事情咱得准备妥当。”
“来到广州两年多,愚弟对于一些航海的意外,热带的病症还是采访过的,有几样东西须得准备妥当。”
赵孝奕摸出本本来:“兄弟你说。”
漏勺说道:“缝纫机、帆布、缆绳、金鸡纳霜、杨枝素、碘酒、白药。”
“对了,有个东西一定要带上。”
“什么东西?”
“消色粉,本来是为了制备增加炸药威力的物质,强氧化剂氯酸钾的副产品。”
“后来沈存中发现氯化塔尾气用消石灰乳吸收之后,除了能够给纸张、织品、油脂等脱色,之后皇家医学院还发现这东西还具有非常良好的消毒杀菌作用,不过用量得控制好。”
赵孝奕大喜:“航海最怕淡水败坏,这可解决大麻烦了!”
漏勺说道:“别的哥哥也用不着我指点了,广州现在也在大搞船舶修理制造,物资交换,这些都有。哥哥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,我都给你准备起来。”
赵孝奕这下开心了:“那我可就狮子大开口了,都要!”
这时候努尔马端着一大盘子猪儿粑出来,漏勺笑道:“那我们吃过饭,就去琉璃作坊看看?明公可得尝尝这个,猪儿粑要不是刚熏出来的火腌肉做的,可总会差点味道。”
吃过一顿美美的猪儿粑,漏勺请赵孝奕和刘挚去巡视琉璃坊。
刘挚生活简朴,平时对这些东西兴趣本来不大,不过如今成了地方官,对这让广州城兴旺发达的产业就不能不上心了。
琉璃坊在汴京城刚刚兴建的时候,在老百姓嘴里还加了一个宝字,称作琉璃宝坊,这名字至今都还在用,那可是让皇家“日入千缗”的产业。
刘挚是抱着探访宝贝的心理过来的,结果一看大失所望。
琉璃珠子的制造,实在是太简单了。
制作琉璃珠子的工匠,叫做“灯工”,因为他们的身前都有一盏喷灯。
用金属杆蘸一种琉璃料旋转,拿光滑的平板将玻璃料压成包裹在金属杆上的圆柱,这就是底珠胚子。
然后拿另一色的玻璃丝在喷灯操作,转动底珠胚子,将变软的玻璃丝缠到胚子上,就得到绞丝胚子。
在撒上点小玻璃珠在半熔的胚子上,在喷灯下继续旋转胚杆,用金属片再次压成圆柱,就得到了带眼绞丝胚子。
再用带一排半圆齿的金属片压上旋转的胚杆,就得到琉璃珠子了。
之后将珠子用铁片切下,再用喷灯将孔道两边尖利的裂口喷熔变得圆滑,就得到成品。
说白了,这就是最原始最简单的琉璃加工工艺,在广州琉璃坊老师傅嘴里,这个玩意儿离“学徒工”都还差了十万八千里,甚至都懒得管工人们,任由他们发挥创意,做出来的珠子,当然也就五花八门,什么花色的都有。
刘挚感到自己受到了沉重打击,家中老妻信佛,儿子曾经花了五十贯钱,在大相国寺买过一串琉璃佛珠孝敬老母,自己认为太过奢侈,对儿子行了家法,导致老妻半个月没搭理自己。
天地良心,那个时候自己初入翰林,月俸刚过百贯,比在皇宋银行办差的儿子,薪俸差了三四倍。
但是儿子的钱也是钱,五十贯可真是让他心痛了好久。
现在算是明白了,无怪苏明润视钱财如粪土,任上公使钱都懒得碰,全丢给副手处理……
真正的点石成金!他能缺钱吗他?!
再看向跟老匠人交代事宜的漏勺,听说这娃也是个小财神。
比如炸过糖油果子的焦糖浆,漏勺也会将之捞出来,加上茶坑特产的陈皮丝和黄姜丝,做成陈皮焦糖和黄姜焦糖,发明出两种大受欢迎的糖果。
还有叉烧肉,方知味到晚上卖不完的,漏勺会让伙夫将之切碎,浇上卤汁芡料和成馅,蒸成带裂口的包子。
刘挚看着年纪才十八岁的漏勺,自己和蒋之奇不在的时候,这娃不但将一路政务料理得明明白白,还有时间跑去茶坑休沐杀年猪?!
虽然是四处巡视本来就是转运司的正职,但是……这是不是也太轻松了点?
嗯……广南东路,好地方啊,自己致仕的最后一站,走宽了……
大名府,肥乡,吴家庄。
一队快马从村口奔驰而过,就听吴从之长声大笑:“老天都给仙卿面子,一来就下了几天雪,野兽们都要下山了,此次围猎制定好收成!”
石薇一身羽绒猎装,戴着口罩,马前一边是连机铳,一边是两石四斗的强弓,身后带了三个箭囊,也在飞驰,臀部都离开了鞍鞯,足见兴奋。
石薇身后,则是程岳、扁罐、还有回来休沐的吴恂,也是全副武装。
后面跟着的还有一队弓箭社的子弟。
苏油正由辛娘、毕观陪同着在庄子散步,在敞坝边上看娃子们溜冰,拉冰橇,抽陀螺。见到猎队呼啸而过,不禁好笑:“我家夫人这几年拘得狠了,让老吴组织一次围猎算作松快,辛娘莫怪。”
辛娘微笑道:“好像老吴更兴奋,大年节里跑百里外的山里去打猎,这不是遭罪吗?!”
苏油笑道:“辛娘啊,就跟你绣绣品,一定要将最细的苏家丝线,还要分拆成六股来用一样,可不也是遭罪吗?”
辛娘不禁摇头失笑:“这……还真是各有拘执念了。”
苏油说道:“所以啊,蜀中有句老话,‘要得公道,打个颠倒’,都多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去考虑考虑,夫妻之间,就会和谐了。”
说完看着茫茫一片洁白的田野:“辽国的旱情,应该解除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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