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支铳精美绝伦,扁罐却顾不得欣赏,将子弹填到赵佣那一支铳里,教会他使用,说道:“这个有保险,看就是这个,这样能打开弹巢,推上去锁住枪机,再推就能自由击发。”
“小的给你用。这支大的给我。”
又将剩下的子弹对半分:“收起来,藏好了,晚上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,郡王就用它护身。”
赵佣点头。
扁罐看了看高墙:“郡王,借衣服一用。”
赵佣赶紧将身上的小内官袍子脱下来。
扁罐将袍子打开,裹上一块石头转成一根布绳,拎着布绳两角朝上一跃。
跃到最高处的时候,扁罐将衣绳往宫墙瓦当上一抛,衣服就挂在了瓦当滴水上。
有此借力,扁罐腾身而上,翻过墙头将衣服取下来扔回给赵佣:“郡王赶紧回去!”
说完不等赵佣答话,跳下墙跑了。
整个宫禁内部气氛越来越紧张,到了二月二十八这天晚上,扁罐裴延那个班,被燕达调为班直。
而且燕达亲自带队,镇守合门,看护整个内宫。
王珪当晚很晚才出来,等到王珪走后,燕达开始布置防卫。
扁罐逮着机会对燕达说道:“太尉,为何还不发弹?”
燕达看了扁罐一眼:“你说我西军对新军,是有弹好还是没弹好?光拼刺刀,老燕我把握更大。”
“除了你们这个班是我亲自带过来的,谁知道其它的是人是鬼?干脆都不发。”
扁罐想了一下,低声道:“太尉,我记得宫里有炮!”
燕达心头吓得噗通乱跳:“别闹!宫里岂能有那玩意儿?”
扁罐将燕达拉到一边:“真的,我记得当年爹爹说过,李都监从南海给陛下进献过一艘泰山号的紫檀模型,上边有三十门小炮,都是可以打得响的。”
“真的?”燕达眼睛瞪得张翼德一般:“那铳药呢?这么多年还没过期?”
扁罐说道:“试试不就知道了?万一能行呢?”
燕达一拍扁罐脑袋:“你小子不早说!有了三十门炮,熬过今晚就万事大吉,那船现在在哪儿?”
扁罐说道:“我都找郡王打听过了,不逢大朝会的时候,那玩意儿就摆在景福殿。”
燕达立即拍板:“你、张诂,现在就去给我将炮拖过来!”
宫禁落锁之后,后苑只有迎阳门和临华门可通,整个内外皇城之间,只有基本的巡夜,诸多巍峨的宫殿如垂拱、紫宸、皇仪、崇政、集英,如同镇守在黑暗当中的沉默巨人。
扁罐带着五十几位军士,避开了沿途巡夜的班直,悄悄摸到景福殿前。
宫门大锁更加落后,估计没人想过景福殿有一天会遭贼。
扁罐又从屁股后边摸出万能工具卡,轻松打开了古老的大铜锁,带着军士进入殿内。
景福殿平日里几乎不用,这里主要是陈放朝仪要使用,但是却又不归太常寺管的那些东西。
张诂这土包子虽然当过一段时间的宿卫了,但是都是在殿外头,从没见识过皇家大内的宝藏,等到扁罐晃亮火折子,张诂顿时震惊得嘴都合不拢:“我的个乖乖……”
扁罐已经看到了紫檀大船模型所在,又灭了火折:“跟我过来。”
黑暗中只能看清些微的暗影,张诂低声道:“兄弟,这些都是啥啊?”
扁罐说道:“张大哥别管那些个,反正都是官家的宝贝。”
摸到大船边,扁罐打开模型甲板。
泰山号模型是按照五十比一的比例制作的,说是模型,其实也不小,整整长达三米,甲板宽度八十公分。
里边的霹雳炮模型交错排布,一门小炮有手腕粗细,长达三十多公分,连同黄铜炮座有几十斤重。
扁罐将小炮从炮架上取下来,递给张诂:“这个,一人抱俩!”
等到将炮都拿上,扁罐又打开下一层,取出一个个铅皮盒子:“这个,一人抱一个!”
取完东西,扁罐摸黑将泰山号恢复:“走,悄悄摸回去。”
等到一帮人鬼鬼祟祟摸回迎阳门,燕达一看不禁大怒:“冒这么大的风险带回来这玩意儿?你管这玩意儿叫炮?!”
扁罐大言不惭:“都管不可小看啊,虽然短点,但口径也有二十毫米,打三百米都没问题!打到人身上,出口那也是碗大窟窿!啊先得试试药包还行不行……”
“试试!”燕达一脑门子黑线:“要是不行,老子……”
想想也不能拿扁罐如何,气得揭下头盔:“赶紧试!”
当然不敢真试,否则爆炸的声音得惊动整个宫廷,扁罐拿刀子割开铅皮盒子,从里边抽出一枚粗有两公分,长一个巴掌的尖头小炮弹,赞道:“还是纸壳的老物件儿。”
燕达给了扁罐一脚:“赶紧的!”
“哦。”扁罐用刀子剖开纸筒,扯出里边的一团硝棉闻了闻,然后放到地上,拿火折点了根树枝伸过去,“轰”的一声,一团火光一闪即逝。
燕达高兴坏了:“这家伙还能成?”
扁罐抽出纸壳弹后边的引信:“要是这个能用,那就没问题。”
燕达问道:“咋试?”
扁罐说:“砸一下就行,就是,声音像炮仗……”
燕达跟他说道:“去宿舍,捂上被子,在被窝里边砸!”
扁罐:“……”
不一会儿,扁罐回来了:“太尉,能成!”
燕达狐疑地看着扁罐:“你真试过了?不是在被窝里边砸的吗?你脸怎么这么干净?”
扁罐撇嘴,伸出右手给燕达看:“手在被窝里不就行了吗?蠢人才会整个钻被窝里试吧?”
燕达:“……”
不管如何,能用就好,但是扁罐发现自己低估了自己爹弄出来的这玩意儿的威力,这东西其实后坐力相当猛。
于是只好又带人跑了一趟景福殿,将炮架也偷了出来。
光这样都还不行,扁罐又带人将铺地的石板起出来,将炮架卡在原来石板所在位置,调整好射界:“太尉,这样就差不多了。”
燕达抽了抽嘴角:“你这玩意儿,怕是吓唬不住人。”
扁罐说道:“没办法,要唬人除非放胸墙上头,但是这会儿也没法弄啊……”
燕达抽出腰间配剑:“就这样吧,三十人守炮,大家轮班休息。”
迎阳门左边是景福、延和、崇政三殿,右边是坤宁、福宁、垂拱三殿,中间是狭长的甬道,甬道的尽头,正对的是大宋最重要的一个大殿,紫宸殿。
紫宸殿里的大座钟响过三点,高滔滔坐在宝慈宫卧榻边,一点睡意都没有。
张士良过来检查灯火,见高滔滔枯坐,说道:“娘娘,要不靠在榻上,眯瞪一会儿?”
高滔滔没动,轻声问道:“哥儿怎样?”
“睡得香。”张士良低声说道:“都是娘娘护佑周全,等到哥儿明儿醒来,就该改口叫太子了。”
高滔滔瞪了他一眼:“制度就是制度,明日宣制之后,方才称得。”
张士良躬身道:“是。”
高滔滔说道:“退下吧。”
张士良悄无声息地下去了,高滔滔依旧坐在塌边,等待着黎明的到来。
明日,她就会垂帘听政,成为大宋权力最高峰上的人物。
她是一个强势的人,当年太皇太后劝她给英宗纳妃嫔,她一句话就顶了回去:“嫁得十三节度,不知有官家。”
后宫里,万事由她一言而决,随着慈善事业和皇宋银行的影响越来越大,甚至连外朝也有了她的影子。
三个儿子都在身边,要说舒心福气,她恐怕是古往今来最舒心福气的一个皇后和太后。
曹太后在仁宗死后被朝臣欺辱的日子,她是冷眼看在眼里的。
在她这里,休想!
择幼立嫡,难道真的就是跟宝安说的那样,是天意,是不得已而为之?真的没有一点对权力的觊觎?
有些东西,骗得过天下人,骗不过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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