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能够发现指引,来到这里,是你们的幸运,你们是被长生天眷顾的宠儿。”
“就我个人的意愿,是希望你们最终能够回去,到时候我会派遣商队和僧团,跟着你们一同回去,为你们带去物质的繁华和佛祖的慈悲。”
“你们会成为草原上的先行者,将来或者会改变更多的人。”
“去吧,我等你们商议的结果。”
苏日哲又匍匐着行了个大礼,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。
苏油才转身对红衣大和尚有些不满地说道:“行走在大地上的活佛很多吗?你的任务是培养出更多的行者,而不是自己去充当行者。”
红衣大和尚莞尔一笑,合什道:“和尚也是人,要化解鞑靼人的灾难,同时还要化解他们可能带给党项人,宋人的灾难,和尚觉得必须去。”
“算了,反正说什么你也不会听的。”苏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:“不管他们选择什么,你这寺里的僧徒,也得借我几十个,负责教诲他们,以及两方的沟通,现在的宁夏需要的是安定。”
“如果他们中间有聪明的孩子,挑选一批进小学,我教他们学写汉字,说汉话。”
很快苏日哲带着蒙根图拉克和吉达回来了,说两部愿意接受格日勒图的意见,他们选择男女分治,六日一聚的方式。
双方商议妥当,苏油命新军将士给他们登记,取汉名,造册,检查身体,编组,带着他们前往肃州。
元丰六年四月五日,朝廷接到三路都转运司奏报,辽境初夏大雪,阻卜、白鞑两部十三万人越过大漠叩关。
转运司救治灾伤,采用男女分治之策,安置在了甘州。
男人采矿,妇孺放牧,正好弥补甘州马监和矿监人手不足的问题。
蔡确对苏油的处置感到非常头痛,甘州离漠北太远了,沿途要经过兴州、应理关、兰州、凉州。
为何要绕这么远?其目的是什么?
苏油说得很清楚,两部人马会沿着大漠和长城北面一路向甘州进发,沿途州军携带物资,出长城负责接应工作,其实也是一场三路对待南下游牧民族军事集团的应急演练。
两部人马在甘州接受安置,重要原因就是那里在巢谷和刘昌祚两路大军的防范之下,不担心其会有过度的举动。
而且甘州现在是大力建设的地方,修路、开矿、发展牧场,正好以工代赈,不劳地方费太大的力气。
等到一年半以后,还有多少人愿意回去都两说,估计会有很大一部分,化作宋民。
蔡确纠结了很久,有朝廷的利益,又有让苏油惹祸的根苗,而且局面如果出现问题,也非不能控制,最终选择了同意。
但是两部人马的到来,在外交上还有麻烦。
因为阻卜和白鞑,理论上是辽国的附属。
现在他们跑到大宋来了,是对辽国的背叛。
不过辽国现在应付国内大量部族的东进南下已经焦头烂额,耶律洪基为了让沿海富庶的州郡输粮去上京,甚至开出了三千石便可入官的赏格。
大量的南方商贾因此进入了辽朝官场,其中不少都是宋人,啊不,海外商人唐四郎的亲密小伙伴。
而苏油也留了足够的余地,声明此次救助纯属人道主义援助,这部分鞑靼人是临时安置,等到灾难过去,他们会重新返回草原。
辽国现在根本没法救助他们,只好让他们自生自灭,现在找到了活路,总不能再让宋人将他们送回来饿死吧?
很合理,很有人情味儿,很益西威舍。
四月,辛未,辽以知兴中府事邢熙年为汉人行宫都部署;以汉人行宫都部署王绩为南院枢密副使。以耶律阿苏为契丹行宫都部署,以耶律慎思为北院枢密使。组成了“救灾中枢”。
庚午,耶律洪基接受了这几位臣子的建议,默认了宋国收容阻卜、白鞑两部的行动,同时命诸路检校脱户,罪至死者,尽原之。
……
这次雪灾对宁夏三路也不是没有影响,不过麦苗和稻苗已经深壮,受到影响最大的是棉花苗,需要补种。
除此之外基本上就没啥了。
这次雪灾也给苏油敲响了警钟,苏油要求各地今年秋熟之后,要开始尝试冬麦的种植方式。
冬麦如今被称作“宿麦”,莱山一号抗寒抗旱,经过一冬的生长,根系会变得非常发达,对来春应付倒春寒是非常有利的。
水稻没啥办法了,只能今后在秧床上覆盖魔芋胶膜,将育秧期提前并延长,让稻苗足够强壮。
好在魔芋在陕西已经广泛种植,甘宁也非常适合其生长,否则要从南边运胶膜过来,费用都够苏油喝上一壶的。
是月,大宋中书舍人,曾巩卒。
曾巩文字上的成就就不用多说了,政治上虽然一直不得意,却也是引导王安石步入朝堂的第一人。
他与王安石本来是好朋友,王安石声誉未振时,是曾巩一力导之于欧阳修。
而等到王安石得志后,曾巩却与他发生了巨大的分歧。
赵顼想要弥补二人的关系,尝问曾巩:“安石何如人?”
曾巩对曰:“安石文学行义不减扬雄,但是因为有些吝啬,故不及。”
赵顼很奇怪:“安石素轻富贵,从来不把钱财看在眼里,怎么会吝啬呢?”
曾巩回答:“臣所谓吝者,谓其勇于有为,而吝于改过耳。”
曾布如今是苏油的手下,他是曾巩同父异母的弟弟,苏油封了三百两银子,写了挽词,让曾布带给曾巩的后人,算是一份意思。
六月,乙巳朔,诏御史台六察各置御史一员。
癸丑,以礼部尚书黄履为御史中丞。
黄履上任第一件事,就是为王珪和蔡确鸣不平,因为这俩货常因为小过失被罚金,于是上书:“大臣罪在可议,黜之可也,可恕,释之可也,岂可罚以示辱哉?”
但是在政务上,黄履却又给了两人一次打击,当时的新制度,侍郎以下不许独对,黄履上书:“陛下博访庶政,虽远外微官,犹令独对,顾于侍从乃弗得邪?”
御史翟忠言外戚事,引得赵顼发怒,诘所自来。
黄履再次反对:“御史以言为职,非有所闻,则无以言。今乃究其自来,则人将惩之,台谏不复有闻矣。”
同样的人,还有原大理寺少卿,现刑部郎中韩晋卿。
赵顼曾经内降公事给大理寺,对一起案件,要求从重处罚。
只有大理寺少卿韩晋卿持平核实之后,认为那件案子没有从重情节,于是“无所上下”,没有屈从于赵顼的压力。
“帝知其才,尚书省建,擢刑部郎中”。
刑部需要对重案,也就是全国判罪为大辟的那些案子进行最终裁定,蔡确以为太麻烦,认为送给刑部的案子,如果地方裁定为大辟,最后被刑部推翻的那些,地方法司主官要承担罪责,夺职。
韩晋卿依旧不同意,认为如果这样做的话,以后天下就再没有司法官敢判大辟之刑了。
于是上书赵顼:“听断求实,朝廷之心也。今谳而获戾,后不来矣。”
有官员想要讨好赵顼,欲令天下庶狱,悉从奏决,韩晋卿没有从赵顼太累这方面来阻止,而是上书赵顼:“法在天下,而可疑、可矜者上请,此祖宗制也。今四海一家,欲械系待朝命,恐罪人之死于狱多于伏辜者矣。”
同时重申苏油曾经说过的“特赦条件”,认为赵顼的决断,只应在案件“可疑、可矜”的情况下才能发挥作用,作为律法的最后保障,而绝不能滥用。
关于这两人的建议,赵顼“皆从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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