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颂又说道:“为了区分高品等级,这次又在朱衣上加了袴褶之制,文三品以上,朱衣用了紫褶。更加好看了。”
于是等到苏油整顿好出来,就成了初看第一等,细看却又有细微差别,腰间的紫绶却不是宰相的晕锦,而是代表英武的狮子。
老族兄又给他戴上方心曲领,就是以白罗做成的圆形领圈,下面连属一个方形的饰件,套在脖子上的玩意儿。
再将象牙笏板递给他拿上,上下看了一回,表示非常满意,叹息一声:“这年纪配上这服饰,却站在宗室下第一排,也是我朝独一份了。再去把公服换上看看。”
也不怪老族兄感慨,苏颂算二十二岁得进士,已经算是官员中早达的了,结果干到三十三岁的时候,才不过一个大理寺丞。
苏油说道:“公服就不用了吧,和寻常上衙的又没区别。”
老族兄一瞪眼:“怎么没区别?这是新的!”
“好好好,换新的换新的……”
于是苏油又进内室换新的公服。
同来的法物库小官就拍马屁:“国公这服色,估摸着过两年还得换。”
老族兄叹气:“仪状还是粗野,唉,这小两口啊……”
等到苏油出来,老族兄前后看过,表示满意了,这才说道:“你这里就算是过关了。”
苏油刚松了一口气,老族兄却又说道:“晚上回家一趟,我还要去指点薇儿,命妇服色讲究也大。”
“还有你这样也不像样子,显得满朝就你一个勤政似的,大朝会你总不可能从军机处值班室赴朝吧?”
苏油说道:“也是,那我今日回家。”
苏颂还细细交代:“还有逢季逢节陛下赏赐的那些锦服,这时节里也正好拿出来穿一穿。知道你夫妇喜欢清简,但是毕竟是御赐之物,别让人说了闲话。”
这方面苏油是真没注意。
在每年季节或皇五圣节,皇帝会赏赐文武群臣及将校服装,称作“时服”,包括袍、袄、衫、袍肚、勒帛、裤等,主要都是用锦制作而成。
这个也是分等级的,天下乐晕锦往下、是簇四盘雕细锦、黄狮子大锦、翠毛细锦、宜男、云雁细锦、狮子、练雀、宝照大锦、宝照中锦、御仙花锦等面料。
苏家就是干这个的,现在蜀锦之精美,已经成了天下之冠。
以前是天下乐晕锦,也就是大灯笼图案的最为贵重,但是现在已经算不上了。
比如赵顼给苏油配的狮子戏鹊,就是在以往黄狮子大锦基础上的改进,纹饰更加复杂,非一二品不能用。
石薇的脾气比苏油更加不耐烦这个,于是苏油决定今晚一定要回家,看老婆好戏。
到了晚间,石薇看着那堆衣裳就犯难。
最后没有办法,人家绿箬都身怀六甲了,还得来给石薇伺候穿着。
一品命妇,也要戴冠,名叫花钗冠。
皇后的花钗十二株,石薇的下一等,九株。
冠左右各有两个加了宝钿的叶状的饰物,称为“博鬓”,石薇博鬓上的宝钿是九枚。
服翟衣,翟就是锦鸡,在青罗上绣成,石薇的翟衣上,锦鸡是九只。
翟衣内,衬素纱中单,黼领,配朱色的褾、襈,也就是朱红色的衣袖和衣缘,通用罗彀,蔽膝同裳色,以緅为缘,同样加绣纹重翟。
此外还有大带、革带、青袜舄。
和苏油一样,石薇的也分朝服和常服是两套。
常服为真红大袖衣,以红生色花,也就是仿真花样的红花罗为领,红罗长裙。红霞帔,药玉,也就是琉璃为坠子。
还要加红罗背子,黄、红纱衫,白纱裆裤,服黄色裙,粉红色纱短衫,才成为一套。
过年不光大人忙,孩子也忙,忙着玩。
扁罐带着漏勺在家里跑进跑出,这时候见到自家娘亲的服装:“娘!你这身可真好看!就是这样没法舞剑了!”
石薇从桌上盘子里取过一颗花生米,伸手一弹,正中扁罐额头,笑道:“收拾你却还够用。”
扁罐“哎哟”一声,捂着额头跑了。
苏油也觉得好看:“要不薇儿你把妆容也画上,我们要整就弄一整套,让为夫好好看看?”
石薇瞪了苏油一眼:“嫌我不够累是吧!不干!”
苏油只好转头对苏颂说道:“我算是明白为啥要在正旦弄大朝会了,穿这么多,不在冬天弄得搞满头大汗。”
苏颂白了苏油一眼:“什么都不懂就别瞎说,不然会被笑话。命妇春日观蚕礼,朝臣五月朔大朝会也是这套!诶薇儿你别拎着裙角走路啊,命妇要有命妇的仪态……”
石薇转身嗔道:“我明白了,族兄和夫君就是来看我的笑话的!我去换回来!”
说完又转身拎着裙子边大步进内室去了。
苏颂看不下去了,手扶脑门苦笑:“你们两口子啊……这都怎么混到国公跟国夫人的……”
……
一连三日,苏油连年都没能好好过,查漏补缺临阵磨枪,除夕夜的规矩都没守,两口子晚上九点就上床睡觉。
凌晨三点,两人起来开始收拾整理,四点,正式出门。
苏油必须骑马,石薇必须坐车,两人都好想跟对方交换,但是这是不可能的。
宣德门大街与其说是大街,不如说是广场,中央御道离两边街坊,距离有一箭之地。
品级越高,到得越早,太常寺的礼仪官过来,将苏油接引到自己的位置上。
王珪已经是六十岁的老头了,可是却性致高昂精神熠熠,今天是他第一次行使首相总领群臣上殿朝贺之责。
苏油站班就在他身边,躬身道:“王相公有礼。”
王珪轻轻皱眉:“玉环貂蝉不要做出声响,要这样……”
说完对苏油躬身扎手:“明润有礼。”
果然,身上的零碎只是轻轻摇晃,一点声息没有。
苏油叹为观止:“相公厉害,我练了这么久,还是做不到这程度。”
这时候蔡确也到了:“王相公有礼,涪国公有礼。”
王珪说道:“看,持正做得就不错。”
蔡确今年四十三岁,站到了苏油的旁边:“明润,西夏使臣是怎么回事儿?临时更换使节,莫非夏国有什么变故?”
苏油说道:“李文钊兵出天都山,禹藏花麻兵驻葫芦川,梁永能占据保泰军司,与禹藏花麻隔河对峙,西夏这个年,过得热闹。”
这是冯京也到了:“狄咏出环州,在白马河和归德川之间骚扰,明润,蕃夷不过正旦,我陕西军士还要过呢,这样不好吧?”
苏油笑道:“今年边州在河套没有捞到好处,陛下颁发了新赏,狄咏奏报说对不住陛下这份赏赐,麾下义勇果敢们也战心坚决。”
“冬日里正是夏人牛马羸弱之时,且只能固定在河川草场之上。因此冬日出击抄掠寇资,是陕西路和永兴军路做老了的勾当。”
“正好军机处想要试试新发的冬装效果,于是便命狄咏出去走了一圈,算是拉练拉练,只破了五个小部落,得首级一百多,牛羊五千,也没有闹多大的动静。”
冯京轻轻摇头,头上的白羽也跟着轻摇:“一百多级放到十年前,可就是大功了,现在狄咏连捷报急传都懒得用。跟贺表一起慢吞吞送上来的。”
王珪见状赶紧制止:“我说各位,今日是什么日子?就不要再扯政务了,凝神静气,一会儿不要失仪了才好,天下人都看着呢。”
几人这才将话题转到朝会上来,苏油还在找自家媳妇的车辆:“他们把车拉哪里去了?”
王珪斥道:“你这还有心思管国夫人呐?先管好你自己吧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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