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宋也不亏,反正军中不缺粮食,打劫百姓不如打劫官府。
如今大宋已经拿下了广源州全境,谅山府,富良州大部,富良江以北基本落入宋人手里。
这里是李越朝最重要的贵金属产地,除了近五十处金穴,还有产珍珠与玳瑁的苏茂州,这通搜刮,已经让大宋已经发了一笔小财。
当年萧注从桂州知州任上下课的原因,就是因为在任期间收了侬蛮三百两黄金,一个边州知州收的贿赂都这么多,何况如今李越朝一半金穴已经易手!
反应最快的是商贾,他们不怕刀头舔血,外海都还没有完全清空敌舰,他们的船就已经来到了苏茂洲外的大岛之上!
交趾局势开始变得严峻,尤其是洪真侯的阵亡与申景福的自尽,让黎太后不得不下诏李常杰,指责他指挥失当。
当侍讲黎文盛带着黎太后的懿旨来到富良江防线的时候,却发现李常杰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惶。
黎文盛宣读了旨意之后,李常杰按照规矩伏地请罪,然后展开军图,给黎文盛讲解起了军略。
“侍讲,我在陛辞前便已经说过,此战要胜,大越只有一个方法,那就是将宋军拖到雨季的到来!”
“不过如果到时候宋军还在边境的话,其依托雄关捍守,我军同样无法获得预期的战果。”
“因此只能以地相与,诱使宋军深入我腹地。”
“此战关键,是稳守富良江一线,而最差的底线,是死守元江,背都面水而战。”
“富良江以北的失守,本来就在计划当中。”
黎文盛不怎么懂军事,听李常杰一讲解,觉得也不是没有道理:“不过江北百姓,此番可是受苦了。”
李常杰冷笑道:“宋人一向假仁假义,开仓放粮,析分官地,社田,事情倒不如侍讲所想那般不堪。”
黎文盛大惊:“那就算宋军明年被我逐出,那些地方还能安稳?”
李常杰笑道:“不是正好?太师早就请行宋制,太后和陛下却死守祖制,认为‘天不变,法不可变。’”
“宋人做的,其实就是我们在占城三州做的。经此一事后,宋人来给我们变了天,我们再萧规曹随,想来太后和陛下也无话可说。”
黎文盛这才知道李常杰胸中韬略,不由得佩服异常,躬身道:“原来如此,太保实乃我大越之子房。文盛回去定然仔细禀告。”
李常杰叹了口气:“洪真侯,申景福之失,的确是个意外。军令本是命其依托决里隘,桄榔县,禄平州,层层狙击,诱敌深入而已。”
“谁知道洪真侯报国心切,主动出寨意图迎击宋军,被宋军用巨大的号炮惊返战象,自相践踏,导致失败。”
“侍讲还请宽慰陛下和太后,请他们节哀,告诉他们二人之败,其实对大局并无影响。”
“两江的船只都在我手,宋人水师被狙击在富良江口,宋军没有船只接应,就无法渡江。”
“即便渡江而来,我军在富良和元江之间,也有十万雄兵以逸待劳,无惧与他。”
“就算再败,富良江有失,我军亦可从容南渡,依托元江,拱卫升龙。”
“到时候宋军困于两江横隔之地,雨季一来,同样净成鱼鳖。”
“我军便能乘舟师追亡逐败,越北百里江山,来时容易,走,可就难了。”
说完对黎文盛拱手:“侍讲,需提醒太后与陛下,千万戒除急躁和焦虑。”
“这是大越难得的机会,我要让他们匹马难归,一战奠定千年基业!”
黎文盛觉得此前心头的各种阴霾尽皆散去,只剩下了最后的一个问题:“听细作说过,宋军有几艘巨舰,往还广浙,运送粮秣军士,要是他们溯元江而上,不是可以直抵升龙?”
李常杰说道:“所以我命李继元守元江海口,韦首安,昭文侯守富良江口,两军互为呼应,对抗宋军和斌与杨从先的水师。”
“请侍讲放心,如今看来,他们打得有章有法。”
“几艘巨舶,有细作来报,已经随蕃人南去了,那就是蕃人的木兰舟,苏少保之前行险狡计,拉来虚张声势而已。”
“郭逵尔尔,赵卨无能,命赵卨进军东路,就是他们最大失策。”
“赵卨的步军和广南水师,已经被我军隔离不得呼应,宋军东路,已成画虎。”
“他们的意图已经失败,虽然看似还强盛,其实已然计拙,渐成瓮鳖之势。”
黎文盛躬身行礼:“明白了,朝中无人畅晓军事,如非太保解析,只看局面,谁都心怀惴惴。外敌嚣顽,太保身负国运,还请善惜身体,带领大越战胜。”
李常杰将他扶起:“当不得此礼。我已垂垂老矣,今后的国事,总要落在你们身上。”
“侍讲此番回去,一来要请陛下与太后放心,二来……”
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:“二来,如今国事艰难,请陛下与太后注意朝中首鼠两端之辈,且隐忍一二,待常杰战胜还朝,再做主张。”
黎文盛心中暗骇,也知道这是李常杰对自己和太师李道成的敲打,躬身道:“谨从太保之教,我等就在升龙府,静候太保捷报佳音。”
李常杰笑道:“放心,一味防守不是用兵之道,数日之内,我自会给陛下和太后献上一场大捷!”
十二月,郭逵见东路赵卨仍然僵持,难以继续忍耐,率军南下,准备突破富良江。
李常杰在宋军李华行经的夹口隘设计了一个埋伏圈,静待郭逵上钩。
结果郭逵一生唯谨慎,夔州蛮人斥候非常给力,在大军即将落入陷阱之际,察觉了李常杰的阴谋。
郭逵立即启用了第二作战计划,反命木依结寨堵住夹口隘缺口,率领大军在黄金满和岑庆宾的向导下,改取了另一条径路,从兜顶岭翻越小路,于熙宁十年一月,抵达富良江的北岸。
从这里到升龙府,相距只有三十里!
然而这里却是大越兵力的核心区域,李常杰之前的夹口隘,同样仅仅是一支偏师而已。
郭逵的谨慎被李常杰利用了,如今宋人的兵力,被他引导到了他最想要宋军抵达的地方。
当郭逵来到富良江边的时候,不由得叫了一声苦,北岸一片舢板都没有,而富良江的南岸,李常杰调集了战舰四百多艘,使得宋军“欲济不能,欲战不得”。
黄金满献计,说上游有一条捷径,可以从如月村渡富良江而趋升龙府。
郭逵只好让苗履率领的一支部队,随黄金满前去探路。
自己这里,命先锋宋军找一处江水平稳处架设浮桥,以次进兵。
很快宋军在下游找到一处地方,又搞了一只木筏,渡了五百名士兵过江。
军士们渡江之后,杀入对岸竹寨,却发现空无一人。
就在空筏驶回北岸,准备续运兵员的时候。交趾人却呐喊着从各处冒了出来,一起进攻擒杀宋军先头部队。
宋兵断绝后援,众寡不敌,陷入严重困境之中。
西军只有震天雷,很快对岸响起了陆陆续续的爆炸声,但是交趾人也悍勇,而且……人太多了。
郭逵在北岸只有干着急,却毫无办法,眼看着对岸的同袍被一一砍死刺杀。不禁大呼:“郭司马!你的炮能支援吗?!”
郭淮痛苦摇头:“伏虏炮有效射程只有一百米,而且弹着点很分散,虽然勉强够得着,但是效果……”
王中正抓住郭逵的胳膊:“我们的伏虏炮不是这样用的,总管,慈不掌兵,不能将宝贵的弹药浪费在这上面!”
西军水性不好,震天雷用光之后,很多人被拥入江中溺死,其余溃灭,最后无一逃脱。
郭逵恨得睚眦欲裂,但是毫无办法,只得眼睁睁看着交趾人在对岸耀武扬威,凌虐将士的尸体。
与此同时,苗履的部队在如月渡也落入了类似的圈套,这次更惨,宋军整整伤亡了两千人,丢了上千骏马,要不是小高相爷和刘纪接应及时,连苗履和黄金满都得陷在里头。
宋军进入交趾国土一来,第一次遭遇重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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