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苏油看见城门楼子旁手脚架的第一眼,心中立刻翻现出四个字——以工代赈!
赵郡李家,出人才啊!
不过这也是有群众基础的,赵郡李家的威望,在河中府的口碑,怕是比苏家在眉山的口碑只高不低。
因此大家才会如此听老头的话,一直到赈灾之事结束以后,百姓之中没有发生争抢偷窃物资的事情,街巷之间都很安定。
能力绝对没得说,司马光和苏油进城,老头一路介绍:“瀛洲与契丹通使,朝廷对老夫的奏报回复很快,我在七月请求从瀛洲周围多余的士卒中抽调人力,从防备河患的储备木材中抽调一部分,又调用了一万贯从真定各地购买木材。”
“自从两国和平,瀛洲以前的防御守战装备,早已经废弃了,这次正好化害为利,整饬一番。”
“新城方圆十五里,城墙上面修建了御敌的谯楼,四千六百间战棚。”
“以前的正门,过于窄小粗陋,现在也扩大了。”
“这些工程从七月庚子开始施工,计划十月完工,现在还有些扫尾工作没有完成。”
“接下来我会发人力修整瀛洲南北通道,继续以工代赈,安定地方。”
一路过来,苏油发现百姓的房屋都已经修缮完毕,倒是州衙还是草顶,只做了简单的修缮。
司马光一路赞叹,一边对苏油介绍:“当年公仪为大名府修冠氏堤,工就弗扰,民悦之,请为宰;横陇之决,护卫金堤,满岁无河患;通判澶州,鸠工构城屋凡千区,中贵人衔命来视,规置一新,惊赏嗟异,闻之于朝。明润,多多请教,必有裨益。”
几个小的早都被瀛洲新城惊得目瞪口呆了,苏油赶紧拱手:“先生大才,当年郑国子产,卫国文公,救灾举措得当,国人讴之。夫子录于《诗》,流芳百世。先生今日之德,必亦有讴之者。”
老头笑道:“赵郡苏家千里驹,早有耳闻了,你在夷人里边的声望,可不一般啊。”
苏油赶紧摆手:“阿烈瞎说的吧?”
老头呵呵一笑:“阿烈可能瞎说,唐介唐子方也瞎说?”
苏油这才想起来,唐老头入京之前就在这片做官,还烧了辽人的寨子来着。
老头说道:“君实说得有些夸张了,我兴工,救灾,其实就简单四个字——按工给价。”
“历任河工,调用民力,兴怨惹谤,其原因就在于此。”
“如果真要是给出的工钱足够公允,够民夫生活所用,大家争相效力都来不及,哪里还会有什么怨言?”
“欧阳公与河渠司对六塔河工程的造价差别如此之大,是河渠司想用丁役之法,压根就没有想到要给这些人工钱!”
“力作之人,日给米两升,盐一两,这是起码的。可大宋丁役,地方上多把下限当做上限,还要在这个底线上诸般克扣,加上胥吏上下其手,到达力夫手上的,怕是要折去多半了。”
“这点收入如何活人?加上远赴数百上千里之外服役的,沿途还要自担费用,破家亡身者,不计其数,所以大家才闻役色变。”
“其实大灾之后,如果调运得当,正是兴役之机。”
“一来人力集中,且无生计,能够靠工役得活。”
“二来大水之后,朝廷需要修整的地方很多,工程量也大,这些人正好解了急需。”
“所赖者,是胥吏不能盘剥,官府不能失信,转运及时,所给从厚。”
“因为一年半载之后,这些人是还要回乡的,所以还要留有些积蓄。”
“地方官员,多有一个‘怠’字,平日里尚不觉有差,真到了河北今年这样的情形,怠上一个月,翻年就是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结局,不能不急啊。”
司马光深吸了一口气:“老夫今晚就将公仪的举措和在大名府商议的方案制成条陈,上报陛下和中枢,瀛洲有公仪坐镇,实在是百姓之幸啊。”
苏油拱手道:“李公,这些费用,从何而来啊?”
李肃之说道:“问道点子上了,河北防辽重地,各种物资军器堆积如山,不过平日里不得用而已,如今事急从权,今后在慢慢调补吧。”
苏油沉吟了一下,转头问司马光:“学士,你说你通判过郓州?”
司马光点头:“对。”
苏油问道:“郓城应当产煤铁,学士在郓城的时候可曾见过?”
司马光说道: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铁我知道是有的,不过铁户用的是松炭,大冶四五十人,小冶二三十人,如果算上取矿,造碳的,那就不止了。”
“不过听说风险极大,这些都是官榷,榷费很重,常常起炉不通风,或者风路虽通,熔冶不成,那就得重新起炉,重起不得补费,因此破家的豪商巨贾,也不是一户两户。”
苏油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,明代开始用北方煤炭含炼铁,铸造的铁炮因为含硫过高,极易炸膛,不知道经过自己焦化之后会是什么效果。
不过就算不能造炮,造刀枪箭矢,那也比远从汴京调运强得太多。
后世东平,可是重要的产铁区,地点就在如今梁山泊边上的郓城,有铁有煤,还有造水泥的灰岩,比后世更优秀的是,那里如今还有大量水源,有个方圆四百里的大湖,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工业基地!
大宋徐州,“自古为铁官商贾所聚,其民富乐,凡三十六冶,冶户皆大家,藏镪巨万。”
能让河北自己解决掉军器问题,漕运压力会减轻不少,将郓城发展起来,怕不又是一个徐州,嶲州!辐射河北,应该绰绰有余!
要是再在海边寻几处盐场,水泥晒池一抹,那就是种钱啊……
李肃之见苏油陷入神思,也知道这娃点石成金的本事:“明润,这是想到河北致用之策了?”
苏油这才回过神来:“哦,刚刚来了个天马行空的想法,不过大河不治,一切都是白想,且先顾眼下吧。”
次日,司马光带着石薇的和尚道士队伍们去城墙工地巡查,检查工人食宿是否如李肃之所说那般,同时还要慰问鳏寡,幼弱,发放药品,指导卫生。
经过几次救灾,现在大相国寺和天师府已经形成了统一的防疫规条,至于个人卫生守则,苏油则找可贞堂的才子们编造成了简单易懂的歌诀,称为《避疫歌》。
见石薇实在是忙不过来,苏油也不好意思一定要她陪同,只好带着种谊和测量小分队出发。
一路辛劳繁琐自不必说,船队到了乐寿埽,一膄小船驶了过来,船上一个高声喊道:“船上可是苏大监吗?”
苏油正在弯着腰看沙漏呢,闻言直起腰来:“谁呀?”
小船靠拢,却是一名内官,点头哈腰不敢上船:“小人程昉,官家刚抬举了西京左藏库副使,现为河北屯田都监。”
苏油招呼道:“听说过,那快上大船叙话。”
内官还是有些不敢,小声问道:“学士在船上吗?”
苏油说道:“学士在瀛洲坐镇呢,怎么你想见他?”
程昉脸都白了,连连摆手:“不不不,我的意思是……不在就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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