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这个只能算一道礼仪手续,之后继续进行。
取了字,龙昌期请求告退。苏洵则婉言慰留,龙昌期答应,至更衣处等候。
之后,苏洵领着苏油去祠堂,苏洵立于祠堂香桌之前,告辞曰:“苏家子油,今日冠毕,敢见。”
苏油进立于两阶间,再拜。
拜完祖宗,就该拜父母了,父母不在,就告神位。
苏油的父母神位在堂中面向南而设,诸叔父兄在东序,诸叔父面向南,诸兄面向西;诸妇女在西序,诸叔母姑面向南,诸姊嫂面向东。
苏油面向北向父母行拜礼,苏洵代为扶起。
然后再代苏油父母,领苏油到其八公房室拜之。
八公穿着新衣服,由苏小妹和石薇陪着。
俩妹崽透着窗户观看,然后叽叽喳喳跟八公汇报进程。
石薇就说小油哥哥现在在干啥了,龙山长又在干啥了。苏小妹则在一旁讲解这是哪一步,还有哪几步。
苏油进来,对着八公跪下,恭恭敬敬叩了三次:“八公,苏油顽劣,九年来蒙八公慈育,乃得成人。世间恩情,莫大于斯。今日苏油长大,从今以后,便该由我和薇儿来照顾你了。”
八公将苏油扶起来,抖着嘴唇想说话:“你这孩子,说这些干啥,快去……先去把礼儿走完。啊?”
苏油点头:“八公,你再稍坐,我一会儿就来陪你。”
八公挥手:“快去快去,别劳客人久等。”
苏油回到东西序,向每列亲友再拜,亲友皆答拜。
仪式接近尾声,接下来就是礼宾。
苏洵持酒,礼敬龙昌期和唐淹。
然后奉上鹿皮,币,帛酬,拜谢。
之后苏油便出见于乡先生及父辈执友,对程文应,史洞修,石富,石宽,张恕等人行拜礼。
众人答拜,免不了又有一番交代。
苏油则恭敬答应,然后再行拜礼,不过这次老程老史他们不用再答拜了。
到了这时,苏油的冠礼终于结束了,难得人到得如此之齐,那接下来就是一场宴会。
八公被接出来坐了上席上首,周围一圈文人围着,再次坐蜡。
好在文人们对桌上菜色,席间美酒多有评赞,因此八公还可以介绍介绍菜品,说说酒经,总算是有话聊。
苏油则被苏轼领着,去各桌轮流敬酒。
让苏油郁闷的是,酒桌上大家又不认他是大人了——永春露是不可能永春露的,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,只能用醪糟水相代。
冠礼之后,苏油同土地庙孩子们认真玩耍放松了几天,便开始考察眉山的诸多产业。
最让他高兴的是,他发明的那些东西,如今被眉山工坊用到了方方面面——没有人是傻子。
比如酒坊,就用上了黄铜细管和水龙头。
比如丝绵染料,就用上了酒精萃取。
比如书籍,用上了带弹簧的扎孔机。
比如瓷器,开始尝试琉璃色料绘制图案。
眉山型帆船,运力大,速度快,结构牢靠,操作简单,得到了世家的一致好评。
江滩码头上,又架上了四艘龙骨,这次体量更大,桅数达到五支,前三角帆四张,共计九帆。
所有参数正式采用眉山度量衡,长度达到了三十八米,正常操舟乘员十二人,载重五百吨!
所有这些,苏油并没有插手,最多提醒一句,剩下的便有人去摸索,并且将之运用到了生产当中。
苏油看着大船龙骨胆战心惊:“姻伯,悠着点吧,夔门天下险,这样的大船,在夔门以下建造更加妥当……”
程文应笑道:“那一段又不靠大帆,只用前帆加纤绳,慢慢摸过去,等过了夔门,便可以直下江陵,两浙……那边的蚕丝,鹿皮,粮食,贼便宜!”
说完将脚抬起来:“看,现在都流行鹿皮鞋了!”
靠,苏油都看呆了,这竟然是一双类似后世懒人鞋样式的皮鞋,还是磨砂皮的。
“什么底?”对鞋面不关心,震惊过后,苏油只想知道眉山工匠如何解决鞋底的问题。
然而他再次失望了,不是橡胶,而是皮革,但是鞋底用的皮革很厚,苏油一看就明白:“你们用我的压榨机弄出来的!”
程文应呵呵笑道:“光榨油多浪费,用胶水加皮革,多层压榨胶合,再用线加固,想要多厚都成。这样的鞋底受欢迎得很,八娘想出来的,厉害吧?”
苏油撇着嘴:“不能防水的鞋底都是耍流氓。”
程文应为自家孙媳抱不平:“谁说的不防水?压鞋底的皮子浸饱了桐油漆料,又经过压制,密实得很,鞋边也有漆料封缝,只要不是从早到晚泡在水里,对付点小水沟小水坑,那就没一点问题。”
苏油这回高兴了:“给我来几双!我还可以带去成都送人!”
……
二月都没到,苏油便回到了成都。
安顿好行李,迈着成年读书人的四方步伐,苏油昂首挺胸地走进州府。
沿途的书办,侍从,管勾看到,都啧啧连声——戴上幞头,脑袋后边两个喜鹊尾巴一点一点的,小郎君这气度就是不一样了哈……
张方平正翘着二郎腿对着自己脚上的鹿皮鞋子好奇地打量,还伸手去抠了抠边缝,见到苏油端着这做派过来,不由得笑道:“难为你嫂子给你找到这么小的幞头。”
苏油看着张方平脚上的皮靴:“麂皮,这是眉山的顶级货,你从哪里得来的?比我给你的带的还好……等等……给我弄那个什么冠礼,是不是也有你在后边捣鬼?”
张方平不理这茬,爱惜地拍了拍靴子:“人啦,容易产生惰性,得到过一次方便,以后就难免此次都想着这样的方便。你说是不是?”
苏油很疑惑:“什么意思?”
张方平叹气:“老夫今年,可能要回朝堂了。多半是三司使。”
苏油拱手道:“那恭喜明公了……看来《金融论》得到看重了?”
张方平站起身,来回走动来试鞋:“老夫同进士功名出身,三司使就算到头了,这金融论到底能不能展布开,老夫实在是没有信心。”
说完站定:“总是先天不足啊……”
苏油还是没明白:“这……跟我冠礼有何关系?”
张方平笑道:“或者是我想多了,我觉得,你有可能能成。”
苏油翻着白眼道:“你都不成,我能成?”
张方平说道:“如今四路外加二林大理,这个小圈子的金融已经流通起来了,如果没有外力扰乱它,接下来水流就是越来越充沛,在这个大势的带动之下,西南大治,已然可期。”
说完站住:“这些,你敢说无人引导,它自然而然就成了?”
苏油说道:“我眉山江卿……”
张方平歪着脑袋,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苏油突然觉得有些丧气:“好吧,可能,或许……跟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。”
张方平哈哈大笑:“这就是我不推荐你给欧阳那老棒子的原因,你和我老张,才是一路人。”
“因此,从今日起,你要潜心向学,如果没有把握,宁愿不考,要考必须十拿九稳。”
“记住,一定不要为贪图方便轻松,在益州运司入解——去京师,在天子脚下,让自己的履历没有一点瑕疵!”
“你比所有人,多了十年的时间,把握住它,就算十五年后考上进士都不晚,但是必须要有十足把握,必须一举得中,还必须取到高第!”
“过了这关就好办了,以你那稀奇古怪的理工本事儿,这里出点政绩,那里出点政绩——就算熬资历,你都能熬到老夫这个位置,甚至更好的位置!”
“懂了吗?这就是为什么我让你行冠礼的原因,从今天起,将天下事装进心里!你是大人了!”
苏油都傻了——格老子的老张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,这不成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翻版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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