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他的眼神,无比犀利。
“少镖头啊少镖头,想不到你一个废人,短短两年内,竟能跻身楼外楼,厉害啊,真是厉害。”那人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笑。
此人正是九色镖局曾经在长安的线人风浪,江湖人称疯狼。
当时他没将魏小宝杀掉,只是送进皇宫,已经算是报了九色镖局总镖头魏霸的恩情。
只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,这一个小小的报恩举动,竟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隐患。
血煞玄武的实力,他清楚得很,却是没能挨得住魏小宝的一掌。
魏小宝等人离去后,荒谷更加冷清。
风浪从躲藏处出来,望着崖壁上的那个巨大的掌印,陷入沉思。
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掌法?
经过孙玉楼的救治,血煞玄武的身体有所好转。
血煞玄武心里很清楚,魏小宝这么做的目的,绝非救他,而是想要更狠地折磨他。
转瞬又到过年,长安城中,到处张灯结彩,一片喜庆。
魏小宝拿出大量银票,给府上的所有人都添置了新衣服。
到晚上时,他带上南宫羽裳和令狐婵,前往皇宫参加帝宴。
去年这个时候,帝宴上李徵是主角,但今年却换成了吃着手指的李长青。
李长青靠在娘亲黄芙的怀里,边吃手指边好奇地看着众人,最后将目光停留在那些红灯笼上,眼睛再也无法挪开。
百官无心吃喝,都在讨好地朝李长青露出善意的笑容。
此情此景,李徵的心头颇为悲伤。
当人的生命开始倒数时,没人会不悲伤,尤其是那些身居高位的人。
帝宴结束后,百官相继离去。
李徵唯独留下魏小宝。
魏小宝让南宫羽裳和令狐婵先行回去,跟着李徵散步来到了爱晚亭。
爱晚亭里挂着不少红灯笼,明亮如昼。
亭子里的石桌上,也是摆满点心果品,还有冒着白气的热茶。
时光如梭,转瞬即逝。
回想当时,李徵不过是个傀儡太子,即便后来顺利登基,也不过是傀儡皇帝。
但在魏小宝的帮助下,他一步步摆脱傀儡,成为真正的九五之尊。
如果没有遇到魏小宝,他可能早已惨死,这天下也不是现在这模样,当然更不会有让他心心念念的李长青。
“小宝,我若走了,长青就拜托你了。”李徵坐到亭中,语气忧伤。
魏小宝笑道:“太上皇不是好好的吗?”
“我有预感,我可能看不到正月十五的月亮了。”李徵的语气更加悲伤。
魏小宝不知道该怎么接话,更猜不到李徵说这些的真实用意。
相同的话,李徵已经不止一次对他说过,一而再再而三地说,到底想要强调什么?
“江湖中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《九色佛经》,小宝你手头应该有不少吧?”李徵笑了笑,转而问道。
这个话题,他们之间也讨论过。
魏小宝算是明白了李徵的意思。
李徵想要再次强调,即便魏小宝得到九色宝藏,真让断肢重生,在李长青长大成人后,也得将权力交还给李长青。
可能这是李徵唯一无法放心的事。
魏小宝笑道:“太上皇,有我在,大魏就会愈发强盛,陛下也会成为千古一帝。”
尽管知道这些都是空话,可李徵听了心里就会觉得很舒服,恍惚间,好似真能看到大魏的极度强盛,看到成人后的李长青威武霸气,看到……
想着想着,李徵的眼眶早已湿润。
两人聊了很久,都是对未来的畅想。
现在李徵最喜欢幻想,最喜欢做梦。
可见李徵的身体,的确是愈发虚弱。
锁魂术的效用正在快速消失,相反,所带来的副作用愈发明显。
从大年初一开始,李徵的状况急转直下。
先前还能每天在皇宫里到处逛逛,甚至晚上还能跟黄芙颠鸾倒凤,现在却只能躺在床上,眼圈泛黑,四肢酸软,形同废人。
真的到了这一天,李徵的心境倒是很平静。
死亡似乎并不可怕,身后事也与己无关,先前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也被看开。
这种状态非常美妙。
从大年初三开始,李徵基本上在昏睡中度过每一天。
到大年初九这天傍晚,李徵再次醒来,神情憔悴。
孙玉楼和李九针想尽办法,最后无奈地摇头。
锁魂术就是这样,当时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,但在再次前往鬼门关时,九头牛都拉不回来。
李徵的神志有些不清,恍惚间看到了列祖列宗。
年纪轻轻就去见他们,李徵自然是没脸。
李九针来到旁侧,悄声对魏小宝说道:“盟主,太上皇可能撑不到明天了。”
魏小宝点点头,莫名感到悲伤。
他和李徵也算是相互成全,只是谁都想不到,李徵会这么快离开这个世界。
魏小宝对当皇帝没有兴趣,当时想的就是尽全力辅佐李徵,让大魏更加强盛,便不算白重活一世。
然而李徵在后来却对他产生戒心,即便是现在,李徵的戒心也很重。
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,人死如灯灭,没必要再去争论这些。
当晚亥时左右,李徵难得保持了清醒的头脑。
他憔悴的眸光扫过殿中的每一个人。
孙太后、黄芙和李薇在抹泪。
魏小宝、闫学礼和刘尚文脸色凝重。
还有从边关赶回来的狄龙,一身戎装,眸中泪花闪动。
整座乾坤殿死气沉沉,被悲伤彻底笼罩,无比压抑。
唯一开心的人就是李长青。
李长青坐在摇篮里,全无睡意,挥动的两只小手,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听到那笑声,李徵的心都快化了。
但随即袭来的是无尽的悲伤。
没办法陪爱子长大的那种遗憾,快将他彻底吞噬。
他使劲甩甩脑袋,微笑道:“长青一定会是个好皇帝,一定会……”
说罢,李徵猛地身躯抽搐,直直向后栽倒,口喷鲜血。
众人都被吓了一跳。
待到孙玉楼和李九针进来时,李徵已然断气,魂游天外去了。
悠扬的钟声随即从皇宫飘向整座长安城。
进入梦乡的百姓被钟声惊醒,纷纷起床来到外面,都是眼含热泪,跪倒在地,心知太上皇李徵驾崩了。
乾坤殿中,黄芙等女人早已哭成泪人。
孙太后趴在床前,嚎啕大哭。
黄芙握着李徵的手,泪如泉涌。
殿中的悲意似乎感染到了李长青,原本在开心玩耍的李长青,竟也开始哇哇大哭。
李薇急忙爬起来,跑过去哄李长青。
魏小宝来到床边,眸有泪花,低声道:“太皇太后,太后,请节哀……”
正说时,孙太后猛地一头砸到床上,陷入昏迷。
李九针急忙过来把脉,道:“太皇太后只是太悲伤了。”
黄芙止住哭泣,吩咐道:“送母后去休息吧。”
宫女太监刚将孙太后抬走,黄芙的身子晃了晃,幸被魏小宝及时扶住,不然也会一头栽倒在地。
“太后这是……”李九针本以为黄芙也是因为过度伤心,没想到一把脉,才知黄芙竟是喜脉。
李徵刚驾崩,纵然是喜脉,也不能说成是喜。
李九针拿不定主意,转身对魏小宝低声说道:“太后有喜了。”
魏小宝不由看了一眼床上的李徵,这病怏怏的李徵着实有点能耐。
他想着唤来小安,道:“送太后回兰心宫,好生伺候。”
“我不走。”黄芙喝口水,感觉稍微好点。
她现在哪儿都不想去,只想呆在这里,好好陪着李徵。
李徵躺在那里,身体很快就会冰凉,若她无法陪在身边,黄泉路上的李徵一定会很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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