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跳到数百万公里之外的星舰集团,也受到了冲击,第一波冲击中,超过三十艘鱼级星舰,便在蓝色的热辐射风中坠毁。
整个性命天界,都变成了一个火焰地狱。
蒸腾的火焰,烧毁了一切,连声音在这里都无法存在。
追光者号再度开启虚空力场,链接其他七舰鲲级,结成女神领域,保护所有星舰,手握权杖的女神,高及天地,悲悯得注视着性命天界。
在这个时间段,树姥姥似乎叫了一声什么。
但即便是林冲以至高领域,也听不清她叫了什么。
大概不是什么好话。
不听也罢。
此刻,性命天界,四日齐升。
四个正在炽烈迸裂的太阳,如同直坠锅底的秤砣,不止坠到底,还砸碎了锅。
四日同升的壮观景致,持续了大概二十七秒,然后,性命天界便塌陷了。
这塌陷仿佛是破碎了一面镜子。
星舰集团突然坠进了一个巨大的万界通道中。
万界通道四壁之上,所显示的光影,则是性命天界一幕幕的过往。
特别是林冲,瞧得非常清楚。
他瞧见……
人参果树得道化为至高,蟠桃树前来道贺,但拥有‘生发显化’这种唯一之秘的至高,只能有一位。
一旦人参果树得到此种诸天唯一之秘,那么性命天界便成,蟠桃树只能另寻他道,但与蟠桃树质性相合的大道,也就仅次一条而已。
于是蟠桃树自降身份,原合入以人参果树为主的‘生发显化’大道之内,并且约定好了,一千劫一个轮转,双方各占主位一千劫。
只不过,人参果树显然是后悔了,大概没想到树姥姥如此啰嗦吧……
时光再向前延伸。
林冲想借着性命天界的历史,瞧瞧玉帝得原始大道时,究竟为什么神佛大道崩碎,化为诸天之秘,让二十四至高得了大道。
但望到尽头时,也只瞧见了一个巨大的、疑似正在开天辟地的场景:
一个宇宙之大的巨人,正在凿穿如同混沌鸡子一样的宇宙……
这是盘古么?
林冲心中疑惑未去,万界通道似的光景,已然消失。
星舰集团来到了一处……嗯,宇宙空间之中。
应该是。
但这处宇宙空间,空空荡荡,远方星辰交映,经四柱神探测,也只是虚影而已。
倒是再远处一株接连天地的巨藤,是真实存在的。
而巨藤之后,尚有二十三株同样之藤蔓,只不过,那二十三个,却皆是虚影了。
宇宙中生存的巨藤么?
数目恰好二十四个?
是二十四诸天的根本显相么?
与这个宇宙空间的半径相比,与那株通青冥接无尽的巨藤相比,一百千米长径的鲲号星舰,倒是非常之小了。
“那是什么?这是哪?”一个个疑惑声,在舰长之间相互询问。
“这是真正的性命天界。”林冲解答,“之前我们所见,都是性命天界演化出来的表象,这才是真正性命界天的历史和存在,我们进入到了性命天界的‘里世界’,也是一个只存在于‘概念’中的世界。”
概念世界。
集无数根果之力,将本不可触摸的历史,演化成为真实,可供至高操控的概念世界。
换句话说,就是进入了性命天界的历史之中。
“性命天界的根基,就是那株巨藤,巨藤就是镇元子!”林冲说。
“目标,历史巨藤。”最高指说,“新时代号探测距离。”
四柱神一直在观察目标。
但总是很模糊。
这个宇宙,似乎没有时间和距离的概念。
不过,大统一理论的体现,四柱神的存在,是人类最高智慧的结晶之一,很快,四柱神就模拟出了一条通道。
星舰集团开始进行虚空跳跃。
干扰不断出现。
每移动一次,星舰集团都仿佛经行在性命天界的历史之中,舰队成员眼前不断见到各样的历史画面。
这些画面中的历史存在,是带有真实攻击力的。
不过历史毕竟是历史,就像是那些被消灭的仙人大军一样,阻止不了星舰集团的前进,一枚行星武器,就足够轰碎一个历史幻境。
八艘鲲级星舰,带着剩余的九百余艘鱼级星舰,像是黑暗宇宙中的蓝色洪流,冲卷向了那株通天巨藤。
距离在不断拉近。
巨藤似乎意识到危险,它开始摇晃,无数尘世从其上坠落,化做流星,砸向星舰集团。
那些流星是亮色的。
是性命天界的所辖尘界。
每个尘世上,都有数十亿、上百亿的生灵在其中存活,当流星们汇聚成一挂飞瀑,与星舰集团的蓝色洪流相冲消时,星舰集团的仙人们,仿佛听到了无数尘世破碎的悲鸣、和其中生灵绝命的哀号。
撞击。
硬碰硬的撞击。
数据链中不断传来鱼级星舰的战损报告。
距离性命历史巨藤越来越近,损失就越大,《人类书》甚至来不及拯救那些爆炸星舰上的仙人。
不过,在损失了两艘鲲级、三百艘鱼级后,星舰集团,终于到达了可以仰视那历史巨藤的近端……
“发射‘祭坛’。”
“准备发射恒星武器。”
最高指命令下达后,一艘鲲级张开虚空弹射器,将数百上千枚唱片似的‘祭坛’,射向历史巨藤。
那是为镇元子所设的祭坛,内中装置着,地球上,所有可以搜罗到的镇元子正界本史,一旦击中历史巨藤,相信会产生一些神奇效果。
如果,没有产生这些效果,星舰集团就会选择用余下的恒星武器,击毁历史巨藤。
性命天界的历史,完全破碎后,相信会被其他诸天所夺,地球文明只要分润到其中一块,就足够滋养林冲这个新晋至高的壮大,长出一株新的藤苗,在诸天之中立足。
设想是这样的。
林冲被挟在星舰之中,他的至高视界,始终覆盖着整个星舰。
他相信,蟠桃树肯定不只有这些手段。
忽得,视界被触动。
是在……旅者号。
林冲降临到旅者号的时候。
位置是在整修车间。
非常巨大,足够容纳十艘鱼级星舰停放。
旅者号中共计有舰队乘员超过两万人。
是整个星舰集团的医生单位。
现在,整修车间的甲板上,维修工人忙碌着,为破损的鱼级战舰,维修虚空引擎,换装舰甲,拖出其中战亡的战友尸体,加以安葬……
树姥姥拄着拐杖,站在二层舷板上,默默得看着这一幕。
她身边则是站着旅者号的舰长。
舰长眼中生着绿叶,像是一株树人。
金仙在至高面前,毫无抵抗能力。
林冲心中一沉,想要‘抓取’走被抓的舰长,但是树姥姥猛得一顿拐杖,整个旅者号,顿时像是卡在时间片断中一样,全部暂停。
正在维修星舰的工人,甚至是星舰上正在测试的虚空引擎,全部停止。
时间暂停。
放在D&D世界中,这是传奇魔法。
便是在二十四诸天中,这也是至高必须动用全力,才能够使用的神通。
天界是在不断运转、生长的。
将其完全停顿,就像是骤然为一辆高速行进中的列车,踩下刹车,所引发的连锁反应,足够让后续列车脱轨,甚至造成部分历史的毁灭。
此刻,性命天界的近千劫历史,已有一小半,因为这次急刹车,陷入了崩毁状态。
小半条历史长河在沸腾、在毁灭。
这意味着,树姥姥的历史长度,少了一小半。
她的威能神通,同样少了一小半。
“小子,能把姥姥逼迫到这个地步,你也算是后起之秀了。”树姥姥瞧了一眼林冲,摇摇头,叹了口气,“可惜的是,底蕴太浅,若是天主掌控这星舰,姥姥我却是没有可乘之机。”
“树姥姥,你想做什么?”林冲皱眉问。
便是暂停历史长河,又能做什么?
暂停的历史中,只有至高可以行动。
因为他们漫游历史之上。
除非树姥姥再把她赋予的‘红叶’,开启更高权限,让天主不止可以漫游时间之上,还可以进出‘表’‘里’世界,但是,就不怕天主们,借此机会夺了历史巨藤么?
所以,没有天主相助,面对地球星舰集团,暂停时间,树姥姥顶多泄泄愤,杀了舰中金仙舰长,但智能中枢脱离舰长,仍然可以自行运作,她无法阻止星舰集团毁灭历史巨藤。
树姥姥不会不知道这一点,所以,她要做什么?
“我要做什么……”树姥姥猛得一顿拐杖,表情狰狞,“我要断你根本!灭你种族!”
说完,树姥姥带着被控制的旅者号舰长,消失在那处。
历史长河,又开始流淌。
旅者号中的整修大厅,又开始忙碌起来,工人们继续整修星舰,丝毫没有注意到,蟠桃树已在这里转了一圈。
林冲则是只觉后脊背冰冷,头发中都是冷汗。
树姥姥身为一界至高,肯定是有所凭依,才会讲出‘断你根本、灭你种族’这样的话,那么,她能做什么?
能做什么……可以问系统!
林冲忙是回转视角,在异界墙内,抓着系统问:“树姥姥方才说‘断你根本、灭你种族’是什么意思?!”
系统本悠哉悠哉得放着歌,听到这八个字,连音箱都爆了一声,“那是……!等等!”
“穿越者,你确定这是你一百二十八年要提的生存奖励问题么?”系统先确保自己符合规则,是安全的。
“是!”林冲大声答。
“那是生发显化之秘,她要借由血脉关连,灭绝人类种族,她是不是抓走了一个金仙?!立刻、马上查到这个金仙宗族之中所有的亲属家人,全部灭杀,不然人类就完了!”系统大叫。
生发显化之秘!
追索血脉,灭绝种族?!
林冲听系统一讲,登时只觉背后的汗,不止是微微渗出,而是流淌如水了。
……
地球上。
一个公园之中。
有个漂亮的小女孩,坐在长椅上,指着天空,然后问身边的妈妈:“妈妈,太爷爷是在那里打坏人么?”
“那个地方,我们在地球上望不到的,但的确是在天上呢。”旁边的妈妈说。
“那太爷爷是用什么打坏人呀?”小女孩又问。
“太爷爷是一艘很大很的飞船的舰长,那艘飞船叫旅者号,是地球仅有的十艘鲲级星舰之一,你太爷爷也是个很厉害的人,他是一个金仙,能长生不死,与天地同存呢。”妈妈笑着说。
“我也要当金仙!开大飞船!打坏人!”小女孩嚷了起来。
“那小香要好好学习呀,幼稚园里要学的服气课,怎么还只考了个C呢?”妈妈抚摸着女儿的头。
“那是因为、因为……”小女孩低下头,想着该怎么狡辩,是说班里发的丹药太难吃,她给偷偷扔了,还是说练习的时候睡着了……
忽然,她觉得头上那只温柔的手,消失了。
妈妈是生气了么?
小姑娘讶然抬头,就见到极为可怕的一幕,她的妈妈,像是被风吹散的沙子一样,慢慢的消失。
妈妈也愕然瞧着自己的双手,那双手,正在化做尘土,四散崩解。
她身为真仙,虽然还未晋升天仙,但也颇具威能,但面对这种变化时,却丝毫没有抵抗力,仿佛她本就是沙子做成,现在只是四散飞去、重归天地一般。
“小香!”妈妈震惊至极得叫了一声。
因为她瞧见,她面前的女儿,也与她一样,正在消失。
旁边公园里正在来往的行人,瞧见这一幕,登时开始惊呼,立刻有几个颇具修为的路人,以为两人是中了什么诅咒,忙是敛玄功在手,按出仙光,试图拯救这对母女。
但丝毫不起效果。
人类的种族之树上,从一个小小枝叉,开始枯萎。
与宇宙相比,人类的历史虽然非常短暂,但如果算上史前人类、以及诞生史前人类的古生物,人类也是足有将近三亿年的历史。
想像一下,在三亿年前的古代海洋中,一只鲸类或者是鳄鱼类史前哺乳动物,它的细胞中,蕴藏了未来人类的全部基础生物信息。
那是人类的始祖。
也是人类种族之树的始端。
在公元2197年,这株种族之树开始灭绝。
从一个末端分叉开始,在五分钟内,这个末端的所有显性分叉,那些个与旅者号金仙舰长拥有三代内亲属关系的人类,全部死亡。
之后第二个十分钟,这灭绝开始以指数形式爆发。
在这个国家中,将近二十亿人口,在二十分钟内,死亡了将近三千万。
……
“预计七十分钟内,我国将因人口灭绝而灭亡。”
“一百二十分钟后,亚泰诸国将成死城。”
“三百分钟后,灾难将到达非洲、欧洲。”
“六个小时后,位于南美洲的一位人类,将成为人类存活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见证者。”
人类存在了一万年,却在真正踏入诸天的二十四个小时之内,被灭绝。
到了此时此刻,所有知道真相的人,反倒是冷静下来。
由万象仙帝、星舰指挥部、704、AWIC、PPIC、联合国、各国元首组成的最高级别联席会议,在最短时间内召开。
此刻,性命天界中,与蟠桃树的战斗,已不是重点,重点是如何维持人类的存续。
“那系统说得灭绝之法?”有人问。
“不可能,非自然死亡,虽然能够中断这种血脉诅咒,但是地球上人类的血脉交融现象非常严重,并且国别之间,没有相关记录,如果在蟠桃树对人类施展生发显化之秘的前一分钟,进行果断处置,才有可能,现在,来不及了……”
说完这句话,这位将军的影像,忽得一阵扭曲,继尔就下了线。
“怎么回事?”其他人一阵疑惑。
重新上线,却已经不是这位将军,而是另外一位年轻人,他的语气中难掩悲痛:“报告各位,将军消失了……”
在座诸人一阵沉默。
但是电击般的惊悚,在所有人心底蔓延。
这是灭绝。
“我们低估了诸天的危险,我们失败了……”有人说。
“不。我们没有失败。”东方某大国的领袖,沉声说:“人类将在六个小时内灭绝,但是我们科技、文明,将会被继承下去,启明界,那是一个新升的希望,那边的人族,与我们并没有血脉关连,他们将会继承我们的遗志,继续与诸天做斗争,另外……”
领袖看向林冲。
“我们还有其他计划。”林冲说,“人类文明也不会灭绝,我们会以另外一种形式,继续存续下去,如果一切顺利的话,甚至各位,也不会彻底死亡,只会感觉到一刹那的思维中断。”
什么?
林冲所说,不禁让在座超过五百位的与会者,表示了震惊之情。
他们知道,万象仙帝理应不会说谎,但究竟是什么计划,竟然能够帮助人类渡过灭绝的危机呢?
蟠桃树作为诸天至高,一直以来,都表现得……有点一般,被地球星舰战队,攻破底限,进入‘里世界’,进入她的‘概念宇宙’,但此刻一旦不惜代价,进行还击,却是立刻要了整个人类的命。
而万象仙帝虽然同为至高,但显然没有蟠桃树那般的神通威能,也不能对消如此恐怖的‘生发显化’之秘吧。
“这个计划,容我稍后再介绍。”林冲说,他重新看向领袖。
领袖点点头,“诸位,值此人类生死存亡之时刻,我们能否放下隔阂,去除国别之见,以延续人类文明为要旨,结成一个没有种族区分、地域分割的人类共和之国?”
同意。
大家纷纷举手。
很明显,如果人类是一个整体,这次灭绝之祸,也许可以用其他方式,回避掉。
在表决的过程中,还不断有与会的成员,在凭空消失。
而消失一个,他身后,还有代表这个区域与势力的成员替补而上,继续进行对人类未来的表决。
面对灭绝的压力,人类以从未有过的高效率,快速通过了人类唯一国家的名称、政体、政权形式等等。
这一幕,对全世界转播。
全世界六十亿地球居民,在这六个小时内,经历了慌张、绝望、平静、勇敢与希望。
他们注视着人类共和国的诞生。
看着人类共和国,十二位领袖,依次消失,但是每一位都履行了自己的职责,为守护地球人类文明坚持到生命最后一刻。
东方大国领袖被推举为第一任人类共和国的领袖。
他在消失前,作了如下发言:“万象仙帝主导的人类飞升计划,仍有风险,我们不能保证每个人,都能复生,但成立人类共和国后,我们星球上的六十亿人类,都将成为一个命运共同体,我在此庄严宣誓……
我此生将不遗余力,保卫人类共和国,为全人类的福祉、自由与尊严,战斗至最后一刻,同时,亦将竭尽全力,保护人类火种的延续,从宇宙星空,到诸天彼岸,至死方休。”
领袖消失后。
南美某大国元首,成为继任者,他主导人类共和国的时间,只有不到十分钟。
之后三个小时内,有十位历任人类共和国元首,他们依次做了简短的发言,最重要的,就是重复自己将为人类而战斗,同时召唤全部人类,在生命最后一刻,不慌张、不绝望、坚守岗位,带着秩序和文明的去被灭绝,就是人类最后的尊严。
……
慌张的城市街道。
无数车辆撞成一团,哭喊的孕妇和尖叫的小孩,在街头混乱着。
那个刚刚知道人类即将灭亡、整个人陷入浑噩状态的交通警察,看着大屏幕上,人类共和国第六位元首平静的发言,忽得戴上白手套,开始继续指挥交通。
他扶起孕妇,安抚小孩,对他们轻声说:“戴上VR头盔,就当自己睡了一觉。”
……
每个电视台与广播中,都在拼命播报。
“所有市民,请戴上VR头盔,链接不周山!”
主持人消失了一个,立刻有下一个补上。
……
一场原本正在进行中的音乐会。
突发意外让所有观众都狼狈逃窜。
乐队成员陷入惊慌之中,指挥却重新挥舞起了指挥棒。
……
这是绝望。
也是希望。
如果人类能够在蟠桃树的攻击中,存活下来,那么他们将获得屹立于诸天之巅的资格。
如果不能,那林冲将为他们复仇。
不对,是为自己复仇!
……
在树姥姥以旅者号金仙舰长为媒介,对整个人类发动攻击的时候,在第三个小时之后,地球星舰集团的所有金仙、天仙,就都已经消失了。
在消失前,他们将指挥权,全部交给了林漫。
林漫没有地球血脉,不会被这次攻击涉及到。
现在,悬浮在性命天界概念宇宙中的地球星舰集团,宛如近千个棺材,没有任何人类存在,只有林冲和林漫,孤零零得活在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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