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年轻人来这里时想过很多,想过左丘守信会出手,也想过其他看不惯有苏的要求会出手……如此种种,但唯独没有想到会有剑修出手。
剑修杀力无双,城中长者诚不欺我。
只不过现在才知道没有多大用了,要是早些知道,要是早些……
呵,谁又能预测未来,不过是百密一疏罢了。
苏延安靠着墙,拿出一颗黑色丹药吞下,感受着体内正在逐渐修复的伤势,叹道:“我最擅长的是术法,肉体搏杀倒是其次,观你剑势,若是我以肉体厮杀,恐怕早就死去,既然有好法子,那何必舍近而求远。”
“只不过没想到这些法子在以往是无往而不利,遇到你全都是无用,早知如此,我当时就应该学肉体法相。”
“以妖身习道法,终究还是敌不过你一剑破万法。”
许百川神情依旧,也不阻止苏延安修复伤势,听完这句话只是顿了顿,然后道:“出城去,我答应过一个人,你不能死在这里,虽然我与他没有什么交集,但总归是答应了,也不好食言。”
“是左丘守信吧。”苏延安叹息道:“他想要恪守中立,只是现如今这世道这么乱,想中立哪有能行呢,他逃不掉的。”
许百川不置可否,不关心这些妖族之间杂七杂八的事情,只是笑了笑,然后向着东南方向的城墙上看去,随后微微点了点头。
两人之间战争厮杀在这白玉城中可谓是独一份,左丘守信一定会在暗处观望,先前不好出手,现在确实是时候了。
左丘守信确实是在东南方,看到许百川向自己致意点头,不由露出几分惊叹,自己虽然没有隐藏气息,可想让一些人不察觉还是十分简单,许百川居然能发现自己,看来背景果然不简单,身上应该有不少护身的宝物或者手段。
左丘守信明白许百川想表达出来的意思,于是拍了拍拐杖的龙头勾连起布置在白玉城的大阵,然后心思一转引导出一团白光,随后原本在靠近内城方向的许百川两人居然就这样平地消失,等到再出现时,就已经在城门外五十米处了。
死人没关系,死妖也没关系,你们既然想打,那就随你们打,但有一点要知道,不能死在白玉城中,不能给那些人留下把柄。
左丘守信笑了笑,将围在自己身后的各家族长者散开,自己则是向小院那地方看了看,随后踏出一步,蓦然就出现在地窖中。
这地窖位置是位于梧桐树下方,也就是说是许百川所拥有的那个院子。
两者地界相通,这样也不算奇怪。
左丘守信看着紧紧攥着手的涂山两姐妹,发出点声响惊动,然后笑呵呵想要开口,但话还没说出口,就被涂山两姐妹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的话语硬生生打下来。
“许公子他怎么样了?”
“大哥哥有没有杀那个坏人?”
言语之中分外焦急。
左丘守信摸了摸下巴,打趣道:“你们两个怎么这么关心那个剑修,难不成是……”
涂山月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望着左丘守信,是不是在等待着下文。
左丘守信摇摇头,轻声说了一句真没趣味,然后才开口将许百川现如今的处境讲出来。
在听到许百川一剑将苏延安打到扶墙之后,脸上喜色顿时涌现。
许百川既然这么厉害,那就应该一定会赢的,这么说在以后又可以安稳活下去了。
左丘守信好似是知道了这两个小东西心中想法,出声打击道:“苏延安或许是第一个,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,涂山现如今是墙倒众人推,不说是人人喊打,可在某些地方确实是这样,你们在白云城能平稳活到现在,那是因为城中有规矩再加上是有苏没有发现你们,别人看现在来的只是一个苏延安,但若是这个苏延安死去,后面来的家伙肯定会更厉害,就凭那个叫许百川的剑修,就算他能够越境杀敌,可他毕竟只是一人,与你们扯上关系就会面临有苏源源不绝的追杀,到后面必定是保不住你们,而老朽虽然答应了那个人,但因为某些原因,老朽只能在他们没发现之前庇护你们,现在行踪被泄露,便是无能为力。”
涂山月不是愚蠢之辈,经过左丘守信这样抽丝剥茧一番话语,很快就想到了自己两姐妹的处境。
白玉城不能再让她们两个待下去了。
可以她不到心火境界的修为,要是出了白玉城又能活多久?
妖域终究还是弱肉强食啊,修为低又没有背景和强者护佑,贸然行走在苍茫大地,只有死路一条,这是无数妖用鲜血淌出来的硬生生道理。
涂山月很是清楚。
她摸了摸涂山叶的头,低着头将面容埋藏在阴影中,随着地窖中摇曳的火光而陷入沉思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方才抬起头,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样,低声开口道:“我要怎么做。”
左丘守信嘴角露出一抹微笑,他在这地窖中走了数十步,然后恰巧走到那棵梧桐树的下面,止住脚步,道:“老朽可以保你们平安。”
涂山月没有开口,静静听着下面一段话。
“只不过这天底下任何事物都是有着价码,去菜市口买羊肉,买水果,你要付钱,想去酒楼吃一顿好的也要付钱,再比如说去铁匠铺打个武器,需要交换的东西更是必不可少,你们想要平安,老朽可以给,别的不多说,最起码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会风平浪静安然无恙,只是这价码有些大,不知道你愿不愿意。”
涂山月看向左丘守信,平静问道:“你要哪一棵树?”
她身上能够用来交易的筹码,只有那两颗树,左丘守信既然这么说,那肯定就是在打那两棵树的主意,既然如此,不如把话挑明了,你讲价我还价,这也是交易。
左丘守信伸出两个手指,笑道:“两颗都要。”
涂山月没有再开口,很显然是在思考,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继续道:“只能给你一颗。”
左丘守信不置可否,说道:“梧桐和月桂树,一阳一阴,只有在一起才能引发出最大的力量,要是只拿这一颗,难免会阳气过盛,或者阴气过盛,到了后面会是麻烦事,想必你也知道的。”
“再者说了,想要将你们两个从有苏眼皮子底下移开会花费很大功夫,甚至还有可能面对有苏来人,若是没有足够的价码,这件事会很难办,你要考虑清楚。”
沉默,除去烛火燃烧的爆裂声,三者皆是无言。
涂山叶听着两者的对话似懂非懂,涂山月则是在权衡利弊,而左丘守信则是在默默等待。
涂山月空余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,过后不久又松开,然后又握成拳,周而复始几十次,等到那根蜡烛灯火已经烧得见底方才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她低声道:“我可以答应你,不过,单凭平安还不够,你要给我们资源。”
左丘守信呵呵笑道:“放心,这是题中应有之意,不会短了你们的用度,或许说不定十几年过后你们能光明正大回来呢。”
左丘守信在以往不怎么守信用,但在这次决定守。
与那些老混蛋打打嘴皮子功夫没关系,但面对涂山姐妹他下不了这个手。
或许在其中还有那个男人的原因。
两人已经谈妥,接下来便是交易,而至于几人间如何交易,便不足为外人道。
反正在左丘守信离开地窖的时候,脸上是在笑,心情看着一片大好。
地点转换到城外,在城外的两者交战已经进入白热,不过总的来说都是许百川占优势。
苏延安说实话确实是挺厉害,修为境界是灵通,再加上一身法器法术,哪怕是放在同境中也是佼佼者。
只不过可惜是遇到了许百川。
许百川没有那么多奇形怪状的法术,有的只有秋风剑,并且现如今修为已经提升到了半步灵通,这一路走来经历过不少生死厮杀,一招一式都是为着杀人而来。
苏延安不敌许百川,这是应当,不算有多意外。
终究也就只有一人握着秋风叫许百川。
苏延安身上到处是伤口,锋芒剑气在里面乱窜,大片鲜血流出,根本止不住,说来也巧,他那一身华贵的衣服已经成了烂布条,但脸上的面具却还是完完整整。
哪怕已经到了现如今这个处境,却还是像个贵公子一样。
苏延安吐出一口鲜血,浑身止不住颤抖,努力挺直着腰用最后的力气支撑自己不跪下。
在他身旁不远处,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破碎法器。
显然连最后的手段都无济于事。
许百川解下葫芦,喝了一口酒,看到苏延安这样子,想了想,然后伸手一招,弄出不少酒液凝聚成一团送到苏延安嘴边。
苏延安勉强咧咧嘴,向许百川笑了笑,张嘴尽数吞下,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好酒。
确实是好酒,老猴子酿造的猴儿酒在白玉城只此一份,不得不说上一声好。
苏延安站直着腰,将自身衣服尽量整理好,信用金点上反倒是没有了慌张,反倒是有一种对于生死诡异的从容。
既然知道自己要死并且躲不过,那慌张又有何用处?
不过是徒增笑料。
许百川将酒葫芦挂在腰间,以手拂过秋风,自言道:“我以前游历山河时到过一个国家,见到有刽子手杀人,临走之前都会给那受刑人一碗酒喝,现在你要身死,也正好喝一碗。”
苏延安低声喃喃道:“我父亲是个酒鬼,母亲也是,因此我最讨厌的是喝酒,他们一直在跟我说喝酒有多样好,我全然不听,现在尝过才知道,确实是好。”
他顿了顿,忽然问道:“你叫什么?”
“临死之人提个要求,不过分吧。”
许百川平静道:“许百川。”
话语落下,许百川就向着苏延安走去,同样一同去的还有磅礴剑气。
苏延安坦然自若。
秋风呼啸划过风声,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轨迹,在苏延安的目光中是由远及近,然后才是消失不见。
他看到了自己正在向天空飞起,地上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倒下。
那是他自己的。
鲜血喷洒而出,染红一大片地界,地上嫩绿的小草很快就变得鲜红一片。
许百川停步片刻,然后向着那颗头颅走去,头颅在死之前是人样,现在时候就化为本体,生前戴着面具时候依然是,于是显现在面前的是一颗戴着面具的狐头。
许百川想了想,伸手一挥,在地上划出一道深坑将狐头埋进去,然后再动手将尸体同样放进去,等到做完之后,手上就多了一颗妖丹。
他收剑而立,说了几句类似于安息的话,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色,紧接着就往城内走去。
城门口聚集着不少妖修,心态各不相同,有不少是想要出手趁机捡个便宜斩杀许百川,但又把握不准许百川现如今的状态是如何,于是也就只是想想。
迈步走进城,没有着急去看院子怎么样,而是来到一处糕店铺,还没有开口,店主就已经将糕点端了上来。
店主依旧是那个老人,或许是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,在许百川还没有来的时候就心血来潮做好了糕点,等到来了,一切都正正好。
老人放了条摇椅坐在门口,一段时间后忽然问道:“你又出去杀妖了?”
许百川点点头,嗯了一声,专心致志吃着糕点。
或许是真的饿了,很快就将吃的干干净净,然后吃完之后也没有说什么话,向老人看了一眼后就离去了。
老人看着桌上留下来的不少钱财,陷入沉思。
离开糕点铺,走过不少距离,许百川忽然停在一道悠长小巷中,将双目紧闭,手放在腰间,握住秋风剑柄。
就这样陷入沉思。
他好像看到了一道光,也好像是一道门,但不管是什么,他距离那里都很近,近到触手可及。
他要做的,就是握住并且打开。
他要破境了。
这种感觉由来已久,当初在大周天下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过这种感觉,但那时候感觉只是在朦胧中,并不像现在这样准确,仿佛只要一推手就能进去。
恍惚间,虽然是闭着眼睛,但却能够清晰看到四则所能见到的景象,初始是模糊,但随着时间推移却越来越清晰。
灵通灵通,到底又是何种境界?
剑气是在体内生出一丝剑气,以走上修行大路。
炼法是壮大,心火是化存。
那灵通呢?
许百川眼中可见的光景越来越多,甚至隔着层层的墙壁都能见到远处的一草一木。
这就是灵通,一点灵光沟通天地,得见万物。
不知从何时起,原先还算明亮的天色逐渐变得暗淡,而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巷中,却依旧是明亮。
这是剑光!
许百川猛然睁开眼,光芒更甚,但在片刻后又归于黑暗。
在剑光过后,则是有大风从不知处呼啸而来。
他内视心湖,看着端坐在湖上方的剑气人像,感受着体内如大海大江一般澎湃的剑气,心中有豪气蓬勃而发。
秋风不断震动,似乎也在为此而兴奋不已。
许百川拍了拍剑,向着身后看了一眼,嘴角扯起一抹笑意,然后大步向前。
在他离开之后,左丘守信从黑暗之中现身,哪怕是在以往见多识广,可现在却不由从心底发出赞叹。
修士沟通天地,只要突破境界,便会有大大小小的异象产生,像许百川这样浩大的异象,当初他自己达到的时候可是洞虚啊。
剑修破境,果真是不寻常。
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。
左丘守信心中莫名想起了这句经常从左丘记言那里听到的话语。
左丘守信摇摇头,顿了顿拐杖,转身离去。
来到院子,看到涂山月正在收拾着残局,许百川怔了怔,颇有些不好意思,揉了揉脸颊,也开始一同收拾。
多了一个人加入,便好做了不少,半个小时过后,就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,只不过也就止步于收拾,而那些被摧残的房屋家具则还是原样。
说一句名副其实的危房也不为过。
涂山月与许百川共同看看那座破破烂烂的房子,默然无言。
倒是涂山叶心大,不关心这些事,而是自己找了个地方在倒腾些事物。
许百川轻轻咳嗽一声,试探着问道:“要不,去我那里住一晚?”
涂山月咬了咬嘴唇,露出点纠结之色,但最后还是点头应下。
仍旧是一阵忙活,许百川帮着涂山月将被褥搬到自己房中,而自己则是搬到旁边的小房里去。
涂山月走出门将涂山叶安抚好,想着一天没吃饭了,做些饭来吃,但在看到许百川时却不由停了下来,想问问要吃些什么。
许百川在看着一处深坑,这里原本是会有一棵梧桐树,在之前离开的时候还有,现在却不见了,并且似乎连那阵法都已经消散不见。
他低声道:“好像是发生了有趣的事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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