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清的声音泛起于福松的心海,他瞬息间精神大振。
他心里大声呼喊,“清之,你在哪?”
可是没有得到回应,但是渐渐地索命梵音的影响变得极低。
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。”福松心中响起周清曾经跟他说的诗。
经过此前的心魔劫之后,福松虚妄减轻许多,如今心中一定,拂拭掉明镜尘埃,道心平湖一般,不起波澜。
回过神来的福松,明显意识到自己的心灵修为已经提升不少,只是梵音来得突然,他一时间没认知到自己的道心进步,受其撼动神魂。
平静下来过后,眼见一头生着犄角的邪魔冲向自己,福松随手打出一道土黄光芒,乃是土行真光,其重如山,其势若岳。
轰然间,将邪魔崩碎。
而周边还有魔虫冲撞他的肉身,皆被福松以土行真光生出的防御罩震飞。
“原来我这么强了。”福松经过一番应对,外界的梵音再也对他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,而旁边不远处的天玄,弹指惊雷,已经开出一条通往山峰的路。
福松跟上去,几步来到石碑前,略微落后天玄小半个身位。
“福松道友的缩地成寸,当真使得精妙。”天玄赞许一声。
福松笑着应承一番。
缩地成寸是上古开发出的土系神通,以福松原来的修为,不足以施展得如此轻描淡写。因为这神通,已经有些元婴才能施展的瞬间移动之韵味。
以结丹修为施展出来,本来颇是勉强。
可是他心境提升,对于“缩地成寸”的道意理解更深刻,施展之间,自然有了一分举重若轻的味道。
天玄注目石碑片刻,叹息一声:“弥陀世尊的一截指骨,落在我等身上而言,便是一座大山。”
他这些年在黄泉鬼宗,见识更增。
知晓弥陀世尊曾经进入魔界,被某个仙尊击杀,道性破碎,残躯散落,只是没想到雷骨山下的地底魔穴深处,居然会有一截弥陀世尊的指骨。
而且正是这次魔气爆发的源头。
看来魔穴中,诸多魔头,兴许是昔年追随弥陀世尊的广罗大众。
这些魔头,追随弥陀世尊,也是追随理想,最后却和弥陀世尊一起坠入魔道。
可叹可敬可悲!
福松洒然道:“天玄真人,我们还是先上山吧。”
以他目前对祸福的感知,明显能体察到,山峰之外,不断有危险加深。弥陀世尊的指骨作为魔气源头,反而更加安全一点。
当然,安全也是相对的。
既然发现了魔劫的源头,若是能解决,至少能阻止魔劫爆发出更大的危害。
但先前逸散的魔气,逃到地表的魔头,以及那引发心魔的邪魔,暂时不在福松的考虑中。
天玄点头:“我的时间不多,便依福松道友所言。”
有他暂时保驾护航,只要支撑到青阳道宗过来支援,福松和商子建都不会有性命之忧。
不得不说,这个时代对修炼者已经很好了。
放在他那个时代,天玄唯一能依靠的是自己。
大道独行,也不意味着最开始要一个人走,只是越到后面,身边的人越少,也越是孤独。
生命本就是如此残酷。
伴随上山的过程中,梵音再度变化。
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……”
不断重复的梵音,仿佛有洗脑的效果,让福松下意识就想回头。他很清楚,如果回头,肯定是最差的选择。
既然师弟说过,他会出手,福松心里很安定。
自他认识清之以来,清之便是那最安全可靠的大山。
福松甚至可以说,如果有必要的话,清之是能干出四个先天围殴罡劲武者的事。
主打一个稳妥!
伴随梵音“苦海无边回头是岸”的响起,福松心海中,出现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,绝望、血腥、急躁……
福松的心灵得到淬炼的同时,他的土行真光也在加速流逝。
这是一场无形的战斗。
福松的性格其实是松,大雪压青松,青松挺且直。
压力越大,他越是能爆发出潜能。
他可以自己倒下,但一向是不愿意被别人压倒。
越是上山,越是风刮得激烈。
渐渐地,梵音低不可闻,而山中荡漾起刀子般的风,吹得福松道袍开裂,皮肤出现细微的伤口,有鲜血淌出,随即被风刮去。
福松的土行真光流逝也加快不少,他用土行真光护住要害,并以母蝗虫的土行精气,维持生机。
福松一路苦苦支撑,跟随天玄到了接近峰顶的位置。
峰顶有一座小庙。
但福松精神稍微一松懈,就看见一件令他惊惧的事,天玄老祖,不,商子建的脸……
“福松道友,你……”
福松看着对方的眼睛,里面有他此刻的形貌。
脸上的血肉不但尽数消融,露出眼眶和森森白骨,甚至他的胳膊、手掌……,福松看着自己浑身各处,大部分血肉筋落已经消失,露出森森白骨,好似一个骷髅魔头……
“清之,说好会出手的呢?”福松第一反应是师弟呢?我师弟呢?
这时候,周清的声音在福松心灵中泛起,
“师兄,我说了‘别担心,我会出手’,你理解一下,这是字面意思。”
福松:“字面意思?伱的意思是你会出手,让我不用担心?”
确实很字面。
周清的声音再也没泛起。
此前福松觉得自己离师弟很近,现在觉得师弟很远。
…
…
雷骨山,地底魔穴。
“周真人,通道快打开了,只是不知道福松道友能不能撑住。”秦方一脸忧心。
周清自然没那么快赶到,不过他在灯座上留了一缕神识,能感知到福松那里的情况。
现在伴随魔气爆发,那一缕神识也逐渐沉寂,但只要这边通道打开,就有机会感应到福松他们的具体方位。
周清本体自然在玉墟洞天中,此事是交给了幽泉分身和秦方来处理。
秦方得了洞玄丹,加上灵飞妙音箫的帮助,顺利进阶元婴中期,并且作为魔修,感应到了魔穴更深处的一些秘密。
幽泉分身如今的本质是北冥真水,自也不怕魔气爆发。
周清先前对福松的话,实是为了增强福松的信心。
当然,只要福松能挺住,他们就能及时赶到支援。若是福松挺不住?
周清叹了口气,他肯定会为师兄多念几遍往生咒的。
…
…
“清之,清之,清之,没有你,我可怎么活,你赶紧出来啊……”福松发挥腹诽精神,希望激师弟出来。
但是完全没有回应。
好了,现在他确实也不用担心了。
天玄现在是小半个骷髅架子,福松是大半个骷髅架子。
不过天玄虽然惊讶一阵,还是很快适应,黄泉路上,比这更可怕的怪物多了去。
老实说,他现在看到正常人的面孔,还有些不适应,福松此刻的骷髅身,看着还有点亲切。
天玄为自己的变态念头感到……有点兴奋。
“福松道友,快到峰顶了。”
福松一寸寸挪着自己的骨架,好似随时都要被风吹散,母蝗虫发挥了关键的作用。
这么多年,不是白养的。
而且先前服下的气血,早已被母蝗虫消化,此刻缓缓释放出生机。
终于,福松和天玄来到峰顶。
峰顶的空间远比外面看到的大,前面有座庙,面前有一座池子。当福松的目光落在池子时,突然发现池子无边无际,宛如大海。
这不是庙里常见的功德池,而是神通所化。
“入我门中,褪去凡身,开辟苦海。”福松看着池子旁边的石碑,上面同样是蚀文。
“开辟苦海?”天玄微微一惊,沉吟道:“据说弥陀世尊以念力修成金身,以肉身开辟苦海,难不成这池子,便是弥陀世尊的苦海?”
苦海和金身,俱是弥陀世尊的核心传承。
尤其是苦海,对于福松这样的体修,无疑是天大的机缘。对于气修,同样也是机缘。
天玄眺望石碑,注目片刻,
“虽说自己选的路,自己走。但这一次,为师帮你选一次。”他目光坚定,缓缓走向苦海。
福松却先一步跳进池子里。
他已经成骷髅了,最坏的结果,无非是没命。
而且靠着对祸福的强烈感知,福松意识到,跳入池子,绝对是目前最正确的选择。
他跳进去,天玄自然也会跳进去。
在两人跳进去的时候,小庙的庙门打开,一股紫色雷霆浪潮喷涌而出。
紫霄神雷!
若是再迟疑片刻,两人都会陷入紫霄神雷的浪潮中,这等威力的神雷浪潮,比三九天劫还要厉害,几乎达到了四九天劫的程度。
即使周清来了,都要皱一下眉头。
福松进入苦海,看着水池上方毁天灭地一般的紫色雷霆,心中大松一口气。
果然,他的预感是对的。
祸福无门,全然在于自己的选择。
福松的心灵中,好似打开一扇门,他出现在一座大雄宝殿中,上面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,雄踞莲花宝座,头顶生满肉髻,象征境界高深幽玄,露出四十颗洁白圆满的牙齿,象征肉身气血的圆满。
“开辟苦海,唯我独尊。”
佛音慈和又霸道,一根佛指,点向福松。
似乎意味着上天入地,独一无二的机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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