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苍凉萧瑟,我们这里现在确实算不上。兴仁四官寨那边,才真是。”李远山说道,“那大山一座挨一座,还都是石山,跟肖家寨下边那座差不多。山底下只有小小一点可以耕种的地,山上几乎长不出灌木,只有些草夹杂在石头间,冬天满眼都是枯草和裸露的石头,那才是苍凉萧瑟,让人想哭都哭不出来。”
“地无三尺平嘛,说的不就是我们省。”杨明东说道,“不过,那样的地方有人住吗?”
“把那个‘吗’字去掉,当然有人住,只是几山几里才有一两户人家。”李远山说道。
“住在这样的地方,心得有多坚强啊!”宋瑜感叹道。
“什么坚强啊,谁愿意住在那样的地方?不过是没办法的事。”李远山摇头说道。
……
十来天后,大家木工活做的越来越像样了,每人都独自做成了一把合格的椅子,接着开始做方桌。方桌虽然大,其实并不比椅子难做,反而因为横平竖直,没有椅子靠背的弧度,还要简单一些,很快就上手了。然后柜子,衣柜,木桶,木盆,做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多。而李远山第二天栽了一棵桂花树,接下来今天栽一棵茶树,明天栽两棵金花茶,慢慢地将院子弄得充满了生机。
时间一天天过去,到了腊月十二。这天,在城里读书的回来了。
吃过早饭刚去养鸡场和养猪场逛了一圈,天气晴朗,大家就在旁边的大香樟树下做木工,李远山坐着跟大家吹牛。孩子就喜欢热闹,也聚了过来。寨方和几人回来了,一看大伙在树下做木工,说道:“哟!你们都做上木工了?”
“你们回来了。”李远山转头笑道,“他们学做木工,就是想着给你们打一套家具结婚用。”
杨明学一眼就看到自家儿子带着姑娘也在人群里,放下背包过来等下,抱着就往怀里搂。他儿子大点,还勉强记得他,叫了一声爹,姑娘三岁不到,哪记得他,在他怀里挣扎个不停,嘴里叫道:“妈!妈!有人偷小娃娃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大伙都被逗笑了。
安抚好姑娘,杨明学感叹道:“这才出去几个月,姑娘都不认识了。”
“小乐还这么小,别说几个月了,半个月她习惯了,就把你忘了。对她来说,吃饭穿衣有妈照顾,玩耍有哥哥带着,你就是多余的。”杨明东笑道。
“嗯,看你们这几个月下来人长白了,也更精神了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看来这大学没白读。”
“明学哥,大学好玩不?”杨明义问道。
“一点不好玩。”杨明学感叹道,“去了才知道我们懂的少,有好多知识要学,课程安排得满满的,每天就是吃饭睡觉的时候放松点,哪有时间去玩啊!”
“就是,这几个月我们就是买东西的时候出过几次学校,半点不敢浪费时间。”寨方和笑道,“不然上课就跟不上了。”
“这大学,还真不是一般人读的啊!”寨方平感叹了一句,然后又笑道,“还好我早就放弃了,不然这样的日子我可挨不过来。”
“所以他们是先苦后甜,你就只能先甜后苦了,以后日子过得不好,可别抱怨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行了,你们还是先回家,尤其是明学,媳妇怕是早就望眼欲穿了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
这样,下午就不用做木工了,杨明菊四人也休息半天,顺便放松一下。
出去读了几个月书,不但学了知识,见识也增长了不少,大家问东问西,也各有所得。尤其是宋梅四个,对大学更向往,这样也能增加他们的学习兴趣,李远山乐见其成。
同时他们也问了今年的收成,虽然已经知道烤烟和养鸡场搞得好,但是不知道具体的收入。众人七嘴八舌一说,了解之后高兴不已,这么算下来,生产队的日子过得不比城里差了。
“这还是得感谢远山你们,要不是你们来到村里,烤烟不会长得这么好,养鸡场也办不起来,连提都没人会提。那日子,也就跟往年差不多,勉强能吃饱,鸡蛋肉这些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点了。”杨明学感叹道,“另外,我们几个,包括郑国庆他们这些插队学生,谁还有机会去读书?”
“呵呵,我懂点东西,既然拿出来大家的日子就能够过好一点,那当然就要拿出来。至于读书,你们自己努力才是主要的,我们只是稍微起了点作用罢了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大家住在一个村里,自然要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,不能越过越退步不是?安贫乐道这个词就是忽悠人的,从古至今有几人真能做到?历史上大多人不过嘴上说说,转头官同样坐着,俸禄领着,还要在任上贪一笔。”
“‘穷山恶水出刁民’、‘穷**计’,大家不过老百姓,思想境界可没那么高,谁愿意穷死饿死?事情若到了这一步,自然是活下去是第一选择,所以历史上才会有那么多官逼民反的事情发生。”杨明东笑道,“要是能吃饱穿暖,有多少百姓愿意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谋反啊!”
“对呀,‘穷**计,富长良心’这句话其实我很赞同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都穷得过不下去了,干些本不愿做的事情,也是为了活下去,这是逼不得已没办法的办法。至于富裕了,倒不是说他们就开始讲良心了。这是一句告诫的话,让大家明白,百姓会因为穷而生出险恶心思,所以富人和官府不要过分逼迫,长点良心,这也是为了自己。你一个人富裕,那其他人能没有想法?更别说像以前有些地主老财,和那些放高利贷利滚利的,让穷人找到机会,会有他的好?”
“所以现在没什么地主老财了。”杨明义哈哈笑道。
“所以我们才要再努力点,早点过上富足的日子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当然了,人不是机器,该休息的时候就休息,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。”
“那我们从现在到过年是不是都可以不干木工了?”寨方平说道,“这段时间我看到什么都一下想到尺寸有多大,脑子里就是自己那角尺测量的影子。”
“行啊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这段时间你们做的家具不少了,每家都有几件了,再做下去就得找地方放了。”
“我听说好些地方都能赶场了,要不去公,社问问,能赶场的话,做的家具就可以拿去卖了。”杨明学说道。
“是啊,这个我也听说过,听晴隆的同学说,他们那边这些年赶场就一直没断过。”杨明慎也说道。
“嗯,赶场这个问题确实可以考虑。”李远山摸着下巴说道,“有些东西没街子确实不好买,得一家一家问,太费时间了。”比如之前买鸡蛋和猪崽,就跑了很多生产队,太麻烦了。卖到收购站的,人家又不会再卖给社员,要送进城去。另外像什么水果、松子这些,也想买的人也买不到,想卖的也卖不出去。
为了这事,几人跑了一趟公,社。这事有先例可行,公,社开会一讨论,这事就成了,决定把赶场的日期定在星期六,正好留出两天时间通知个大队生产队和附近公,社。
第二天,中午不到,大队就来人通知复街的事情,寨方洪笑道:“没想到这事还真给你们办成了。”
能赶场,小孩比大人更高兴,两岁多的小乐也跟着叫。赶场,那就能去买好吃的,这对他们太有吸引力了。
星期六早上,大家就准备好,带着要买的东西,就出发,得早点去摆摊子。李远山没什么要卖的,就带了钱,打算遇到需要的东西就买点。
他们出发的时间是八点过,算早了,不过一上完出寨子的小坡路,就看到路上有不少人,有的背着背篼走路,有的赶马车,这都是去赶场的人。
“大家赶场的热情很高啊!”李远山笑道。
“都是想着去卖东西的。”杨明东笑道,“怕是卖东西的人不多,大家手里都没几个钱,可舍不得花。”
“也是哈。没几个手里有钱,除非先把东西卖出去才会考虑买的问题。”李远山笑道。
走了四十多分钟,来到街上,已经有人摆好摊子吆喝了,大家急忙找地方,把摊子支起来。“衣柜桌子板凳便宜卖了!鞍子木桶木盆便宜卖了!”
“现在还早,人又不多,用不着吆喝,人家一走过来就能看见,需要的自然会过来问价。”李远山笑道,“要喊等人多的时候再喊。”
“哈哈……先练着,不然一会不会吆喝。”杨明义笑道。
“现在把嗓子喊哑了,待会儿可就喊不起了。”李远山笑道。
“我们人多,轮着来就行。”
“那你们喊着,我去逛一圈。”说着,李远山迈开步子,顺着街道边走边看。
逛了一圈回来,李远山说道:“这该有买小池的摊子才行啊,不然一会饿了怎么办?别卖东西的钱还不够下馆子。”
“是啊。下馆子还要有粮票才行,不然有钱也不卖给你。”杨明学笑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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