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梦儿抬起头来,这一刻看着他,眼中仍有恨恨之色,但随即面上露出冷笑:“看样子,阁下也是被人追杀至此了……”
“是啊……”
萧尘双手负在身后,看着她淡淡道:“反正自从遇见你之后,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。”
“哼……”
萧梦儿冷笑一声,说道:“我也正想说,自从遇到你之后,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。”
这一刻,两人都沉默不语了,谷中忽然变得一片寂静,只有风轻轻吹过,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。
这时,紫鸢往前走了走,小声道:“那……那现在你们又遇见了,是不是说,接下来,又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……”
“恩?”
听她如此一说,萧尘和萧梦儿都向她看了去,紫鸢愣了一下,往后一退,忙摇着手:“不不不,我,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……”
“也许吧!”
忽然间,萧尘的声音响亮了许多,尤其是此刻宁静的夜里,声音在谷中来回传荡,经久不息,惊得树上寒鸦也扑腾而起,往谷外飞去了。
萧梦儿登时一惊,向四周看了看,压低声音道:“你做什么!想死了吗?”
“啊?听不清楚,你说什么?”
萧尘的声音仍然响如洪钟,在山谷里来回传荡,萧梦儿身上伤势尚未完全恢复,功力也只恢复了一半,她此时脸上布满了惊骇之色,压低声音道:“你再这样大喊下去,到时候把追杀你的人也吸引过来,你以为你能够全身而退吗!”
“哦……”
萧尘终于慢慢将声音放低了回来,萧梦儿往周围看了看,心念电转,不行,刚刚他那一通乱喊乱叫,必然很快就会将那些人吸引过来,须得立即离开此地。
思念及此,她再不犹豫,也不管身上伤势尚未痊愈,立即祭起莲花台,往山谷另一边飞去了。
“尊上,那我们……”
紫鸢望着萧梦儿离去的方向,喃喃说道:“我们也走吗?”
萧尘道:“你刚才没听见她说,会把追杀我们的人也吸引过来吗?还不走,难道等着那人追杀上来?”
“啊?”
紫鸢不由得一愣,尊上明知道会将后面那人吸引过来,可刚刚还那样大喊,她有时候真不明白,尊上究竟在想什么……
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萧尘已展开凌仙步,往萧梦儿离去的方向追去了,紫鸢立即回过神来,也跟了上去。
大约一个时辰后,已是凌晨深夜,万籁俱寂下,唯见两三道人影在山岭里面穿梭,正是萧梦儿和萧尘,还有紫鸢。
萧梦儿的莲花台,速度始终不曾稍减,此时见后面两人追了上来,她不禁眉头一皱,放缓了速度,压低声音道:“你还跟着我做什么?”
“哦?”
萧尘负手御风而行,夜风轻轻吹起他肩后的长发,只听他淡淡道:“萧仙子是躲避仇人追杀,而走这条路,在下也是……为何却走不得了?”
闻言,萧梦儿柳眉微蹙,不再理会他,御着莲花台,径直往前边一座隐蔽的山谷里去了。
到了那座山谷,萧梦儿收起莲花台,看向他道:“之前在下边的事情,我很抱歉……”
“哦?”
萧尘也缓缓落到了地面,瞧着她此时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,淡淡道:“怎么?堂堂萧家第一人,东华仙君座下弟子,原来也会跟人说抱歉么……”
“罢了罢了……”
萧尘的眼神,始终十分淡然,他并未因之前在小幽冥的事情而记恨萧梦儿,换句话说,就算是换做另一个人,在当时那种生死攸关的情形之下,大概也会那样做。
不过此时在萧梦儿看来,却并非如此了,她觉得必然是因为之前在下边的事情,才让萧尘对她怀恨在心。
此刻,月华照在她的脸上,带着三分恬静,三分冰冷,三分仙气,还有一分,大概是浅浅的歉仄之意。
便是这样一种复杂的脸色,让她看上去不再是平日里那个总是冰冰冷冷,高高在上的仙子了。
过了一会儿,两人却同时开口问道:“追杀你的是什么人?”
此时月华正浓,映照着山谷里,两人的身影,气氛在这一瞬间,忽然变得有些尴尬,最终只见萧梦儿将拂尘往肩上一搭,冷冰冰道:“多半是北宫或者莫家派来的人。”
“哦……”
萧尘眼神淡淡,心想原来是六大族氏内部的争斗吗?
也难怪,如今萧家出了萧梦儿这样一个天之骄女,自是会存在一些别有用心之人,想要将之除去……
那当年……父亲呢?
萧尘深吸了一口气,当年父亲一事扑朔迷离,恐怕牵扯甚广,还不止六大族氏内部争斗这么简单……
萧梦儿看见他此时神情,心中有疑惑一闪,问道:“那你呢?追杀你的,又是什么人……”
萧尘慢慢回过神来,淡淡道:“我生平树敌良多,平素里有一两个修为已臻化境的人来追杀我,倒也不奇怪……”
萧梦儿看着他此时淡然的眼神,不禁又渐渐锁起了眉,他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,莫非竟已经历过无数次生关死劫了么?
若非经历了无数次生死之劫,他此时的眼神,怎会如此平静,淡然……
这种眼神,便如同狂风猛浪里的一叶扁舟,任风浪再高,却始终平静于水面,绝非刻意去装就能够装出来的,他究竟是什么人……
这一刻,萧梦儿对他的身份更加疑惑了,这些年来,同辈之中,她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,此人究竟是谁……
夜色渐深,两人都慢慢回过神来,眼下情形,是须当尽快恢复功力,还有六天,便是潮汐结束之日了,在那之前,他们必须出去,可是现在外面,全是追杀他们的人。
这一刻,萧梦儿当机立断,将拂尘放在肩上,目光凝定地看着萧尘:“现在外面全是追杀你我的人,以目前情形来看,唯有我们合作,方能对付那些人。”
“又是合作么……”
萧尘向她看了一眼,这次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相信她了。
萧梦儿一下锁起了眉,说道:“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再相信我,但潮汐很快就会结束了,若是再不出去,你我都会死在这里面。”
“好啊……”
萧尘显得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,淡淡地道:“我先助你御敌,待你功力恢复,你再助我御敌,倒也不失为两全其美的办法……”
萧梦儿见他此时说得如此漫不经心,反倒是有些不相信他了,凝眉道:“攸关性命之事,还盼阁下勿要儿戏。”
“我说得很认真……”
萧尘向她看了一眼,淡淡道:“道武双修,本就对修炼之人极为苛刻,之前在那下面,你以全身仙元之气冲破神魔禁制,已然身受反噬,可你却以萧家玄功内力强行压制反噬,本来倒也可行,只是你没想到,竟会在这时遇见一批修为不低的杀手,在同时大耗真元与内力之下,你此刻已非反噬那么简单了……”
“你……”
听他如此一说,萧梦儿便是道心再高,再平静如水,此时的脸色,也不由得微微变了一下。
萧尘继续说道:“若是在下所料不差,接下来你只有两个选择,要么舍弃一身古武,自封经脉,使内力散尽,如此可保一身玄门修为……要么便是,不舍内力,走火入魔,从此修仙不成,堕入魔道。”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
这一次,听他一字不差地将自己目前情况准确说了出来,萧梦儿终于完全变了脸色,再也难以保持,往日那颗宛如秋水无波的心。
萧尘淡淡道:“我是什么人,将来你会知道,不过以萧仙子的本事,倒也未必见得只有这两条极端之路可走,想来仙子是打算铤而走险,将内力与玄力融合一起,若是成功的话,不但反噬尽去,而且修为……还能更上一层。”
“你……”
萧梦儿更是感到一窒,他究竟是什么人,为何对自己的修炼了如指掌,短短片刻间,竟被他全部说中了……
萧尘淡淡道:“最多还有三个时辰,天就会亮了,那时外面的人,一定会找到这里来,你只有三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了……”
萧梦儿背上已是冷汗涔涔,此时已不容她再多做考虑,倘若再这样下去,最终真会如萧尘所言那样,要么自封经脉,舍弃一身古武,要么就走火入魔,从此堕入魔道。
“还望阁下,能够在外……替梦儿抵挡片刻。”
萧梦儿轻咬着嘴唇,月光下能够明显看出她苍白的脸色,要她在萧尘面前自称“梦儿”,实是有些难以启齿,但如今也已经别无他法了,她只能赌一把,希望这个人,不会当真要害她……
很快,她的身影,已经消失在了山谷里一座古洞之中,而萧尘始终眼神淡淡,衣袖一拂,盘膝坐在了谷口,将伏羲琴取出,悠悠弹奏了起来。
夜里静谧,悠悠琴声不绝,紫鸢见他此时还有闲心月下抚琴,实不知其用意,小声问道:“尊上,我们现在……如何?”
“等人来。”
萧尘双手十指,轻挑慢拨,阵阵琴音,也往那谷外缓缓飘荡了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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