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伙儿的目光都紧盯着昏睡在竹榻之上的丁原,一旁的农百草,缓缓收回从鼻中吐出的两股轻烟。
盛年问道:“农医仙,丁师弟是否有事?”
农百草摇摇头,道:“他体内生机盎然,并无重伤迹象,自是一点事儿也没有。”
姬雪雁急道:“那农医仙,丁原为何一直昏睡,久不醒来?”
农百草不紧不慢道:“如果老夫猜测的不错,他现在正元神出窍,魂游太虚。想来是催动平乱诀时,这小子悟得天道真谛,已臻至百日飞升的境界。”
农冰衣道:“爷爷,丁大哥他不会就此一去不返,真的羽化成仙了吧?”
农百草晃晃白头感慨的说道:“那有什么不好,多少人削尖脑袋还求之不得。”
农冰衣瞥了眼姬雪雁,小声咕哝道:“当然不好,他要是真的不能回来,姬姐姐可怎么办?”
年旃道:“他他妈的,臭小子要走便走,还留个肉身躺在这里半死不活的算什么?”
绝情婆婆冷冷道:“年老鬼,你少说两句屁话,老婆子没把你当哑巴。”
年旃何曾被人当面训斥过,除了丁原敢调侃他几句之外,老鬼头焉肯再吃旁人的亏?
他怒眉一耸,正要发飙,忽然想到自己的这副肉身还是拜绝情婆婆所赐。
所谓拿人手短,大丈夫恩怨分明,滚到嘴边的脏话转了几圈又吞回肚子里,道:“格老子的,好男不跟女斗,老子不与你斗嘴。”
萧浣尘皱眉道:“可这么等着似乎也不是办法,难道咱们就没别的法子可想?”
九真师太道:“淡一真人,贵派不是有一瑰宝名唤”还魂珠“,不知真人是否随身携带?倘若用它试着召唤丁小施主魂魄,或可收到奇效。”
农百草不等淡一真人回答,已摇头道:“没有用的。还魂珠只对阳间的魂魄有招引之力,可丁原的元神多半已过了大罗仙山。
“除非他自己兜了一圈复又回来,不然谁也没有法子。”
年旃奇道:“大罗仙山?”
想起丁原在潜龙渊里对自己曾说起过参悟《天道》上卷的遭遇,莫非这小子还真又去故地重游了?
不过上回他是修行不到,未能更进一步。这次却是参透天际,得窥大道,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仙道门槛,会不会再回来可就难说了。
云临真人道:“诸位仙友尽管放心,无论丁原何日醒转,他的肉身敝山都会有弟子精心照管护法,绝计不会有半点差池。”
无涯大师道:“掌门真人有所不知,丁小施主中了仙灵朱果的火毒,恐怕性命不过月余。倘若不能及时苏醒救治,纵是元神归窍也无济于事。”
说到丁原所受的火毒,众人一阵子默然。在座无一不是显赫天陆之人,可偏对此束手无策,坐困愁城。
淩云霄拔开塞子,灌了口烈酒,说道:“真要如此,老夫宁愿再见不着他,让他羽化飞天,与日月长存来得更好。”
安孜晴低声说出心头忧虑道:“怕就怕他魂魄在适才的恶战中已灰飞烟灭,如今只留下一副空空肉身,因着体内的诸般仙宝护持才维护着生机不灭,人其实已经没了。”
这话又引来屋内众人一起默然,安孜晴的话虽犀利,可说得也是所有人最担心的一种可能。
即使是农百草、九真师太、云临真人等人,也不敢担保丁原的元神是否在早先的激战里,为赫连宜石破天惊的反扑所吞噬。不然,为何大家当时都没有感应到丁原元神的飞升离去?
惟有淡一真人徐徐摇头,说道:“丁原很快便会回来。”
燃灯居士大奇,问道:“淡一真人,你为何说得如此肯定,难道已有所发现?”
淡一真人淡淡一笑,拂尘一摆,飘然出屋道:“尘缘未了,浩劫未尽。天道虽近,何堪流连?”话音飘荡在耳,人已不知了踪影。
屈痕疑惑的瞧着淡怒真人,问道:“淡一掌门这是打得什么禅机,所指为何?”
淡怒真人品味师兄所言,哑然失笑道:“屈掌门,若论禅机,你该问无涯大师才是,怎找起贫道来了?”
这功夫风雪崖神色凝重,从门外走进来。众人已知魔教变故,察言观色之下已晓得结果不妙。
风雪崖望着竹榻上的丁原,问道:“少教主,丁兄弟的情形如何?”
阿牛道:“淡一师伯说丁小哥很快便能苏醒,他老人家的话该是不会错的。”
风雪崖松口气,道:“这就好。”
但他眉头很快重新皱紧,道:“少教主,咱们与仙山弟子四处搜索了数个时辰,却毫无线索。
“我与雷三弟、殿四弟怀疑,一恸多半是挟持着夫人,躲藏进了仙山某一处禁地之内。却因没有云临真人的手谕,谁也不能擅自闯入,这才来向你通禀。”
云临真人不等阿牛开口,便吩咐道:“秋波,你亲自陪同风护法,率人搜索敝山九大禁地。若发现一恸大师与赫连夫人的踪迹,不可轻举妄动,一律听从风护法调遣,务须将赫连夫人安然无恙的解救出来。”
阮秋波应了一声,阿牛感激道:“多谢掌门真人鼎力相助,在下铭感肺腑。”
无涯大师道:“羽少教主,可要敝寺也派遣人手,协助贵教追查夫人下落?”
风雪崖回绝道:“不必了,谁晓得云林禅寺中,是否还有一恸的心腹会暗中通风报信,搅乱局面?有圣教兄弟和蓬莱仙山弟子助阵,已然绰绰有余。”
无涯大师暗自一叹,此种情景之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。这回蓬莱仙会,云林禅寺千年的盛誉只怕要扫地了。对于风雪崖的倨傲态度,他更是无话可说,尴尬至极。
阿牛心下不忍,道:“风护法,我看还是请云林禅寺高僧随行查找吧。毕竟,一恸大师出自云林,又曾暗害了无为方丈。”
风雪崖虽颇不赞成,可少教主既已开口,自己总不能抗命,于是颔首道:“既然少教主这么说,老夫遵命就是。”
无涯方丈意外的起身合十道:“羽少教主,贫僧多谢了。”
阿牛也赶忙站起还礼道:“大师千万别客气,说起来贵寺与本教同样都是受害者。”
无涯方丈道:“贫僧这就亲自率人随风护法前往,一切行动惟贵教马首是瞻。”
这话以他的身分说出,分量极重,等若是承认处置一恸大师一事的大权,云林禅寺甘愿退让于魔教之手。其中固有顺水推舟的无奈,也是感怀阿牛的宽宏。
淩云霄哈哈一笑道:“老夫也该去前厅吊唁任峥,为他烧上一炷心香。百年来咱们同列魔道十大高手,又同有魔教三宫宫主之尊,却没想他竟落得这般的结果。”
任峥与赫连宜玉石俱焚的经过,大伙儿已从姬雪雁口中得知。
想到赫连姐妹与羽翼浓、任峥情孽纠缠百年,几乎由此引发了天陆日后种种波澜大劫,未料,到头来均是惨澹收场,令人可悲可叹。
众人等风雪崖、无涯方丈与阮秋波走后,又闲聊片刻。见丁原仍未苏醒,便陆续起身告辞。最后屋子里仍还剩下盛年、阿牛、姬雪雁等十数人。
年旃、古灿也没走,像门神似的一左一右把在门口的座椅里。农冰衣和屈箭南、桑土公等人在轻声聊天打发冗长辰光。
姬雪雁将丁原软绵绵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,坐在床边心中暗自祷告。
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,外面的光线渐渐昏暗。紫色的弧光静静照射在窗纸上,也透入屋中柔和的洒散在丁原身上。
姬雪雁的手心突然感觉到了轻微的颤动,丁原体内缓缓释放出一层乳白色的光晕包裹着全身,逐步转浓扩散。
姬雪雁惊喜道:“他醒了!”
众人呼啦一古脑的聚拢到床边,十来双眼睛眨也不眨,紧紧关注着丁原的面庞。
年旃道:“大伙儿谁也别出声。瞧这模样,丁原的元神正在回返肉身。”
过了一盏茶的功夫,乳白色的光芒充斥了整栋屋子,照得室内亮如白昼。
丁原背后六束彩光绽放,雪原仙剑的剑魄也从他唇间溢出,幻化成光剑盘旋在床头。
农冰衣大气不敢出上一口,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什么声响惊扰了丁原。
可耐心守候了半晌,丁原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,反倒是白光渐渐黯淡,伏魔六剑也跟着收回了他的体内。
农冰衣实在忍不住,小声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,老鬼头,你不是说丁大哥的元神回来了么?”
年旃受了绝情婆婆的气,到现在总算找到发泄的地方,哼了声道:“丫头片子,你又懂什么。等这小子将雪原仙剑也收回丹田,就是苏醒的时候到了。”
农冰衣心里稍安,可无端被年旃讥诮了一番未免难受,不忿道:“多活了一百多岁又有什么了不起,以老卖老,哼!”
“叮——”
雪原仙剑发出轻鸣,紫色光雾徐徐凝聚,炼成一颗大小如龙眼的丹丸,缓缓沉入丁原口中不见。
屋子里顿时晦暗下来,石玑娘娘取出夜明珠悬在空中。
丁原的眼皮在轻轻翕动,慢慢的睁开了双眼。
触着丁原眼神的人都是一怔,原来他眼眸中早先所有的精湛深邃光华已经荡然无存,平静得犹如一个初生婴儿。
可再仔细打量,顿时又觉得那一双星眸竟是深不可测,仿佛其中蕴藏着虚空宇宙。
桑土公一块大石落地,吁口气道:“丁、丁小哥,你、你总——算醒了!”
丁原环顾床边一张张熟稔而关切的面庞,最后凝视在雪儿娇艳动人的玉容上,微微一笑,问道:“这是什么地方?我睡了很久吧?”
姬雪雁也微笑道:“这儿乃是云临真人特意安排的一间静室,你也只睡了三个多时辰。先前许多人都来此探望过你,见你无甚大碍,这才散了去。”
丁原很是讶异道:“三个时辰?可我只觉得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而已。”
毕虎道:“一盏茶?你这一盏茶喝的时间也实在太长了一点吧。”
盛年道:“丁师弟,你且猜猜她是谁?”
说着,从身后推出一位娇小玲珑,满脸喜悦羞涩的少女。
丁原莫名其妙的看着少女,总感到对方的相貌甚是熟悉,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,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。
那少女被丁原瞧得娇羞低头,低声唤道:“丁公子!”
丁原恍然道:“你是芊芊?几年没见,一下子我竟认不得你了。”
看她真真切切玉立在自己面前,比之初遇时那种凄苦无依的模样,简直不可同日而语,丁原也由衷为她高兴。
芊芊突然盈盈跪倒,惊得丁原急忙起身,右手发出一股无形真气将她身子抬起,道:“芊芊,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芊芊道:“昔日芊芊肉身尽毁,孤苦伶仃,全赖公子仗义相救始有今日。公子对芊芊恩深如海,芊芊无以为报,只能真心诚意跪谢公子。”
丁原苦着脸道:“你要这样我可生气了。难道你把我丁某看作是施恩图报的卑鄙小人么?”
他有意岔开话题,好移转芊芊的心思,免得她跪在地上让自己老大的不自在。
眼睛一扫,正好找到藏在人群后面的年旃,呵呵笑道:“老鬼头,你也是肉身尽毁为丁某相助,怎不见你学人家芊芊姑娘感恩戴德,向本少爷跪上一跪?”
年旃没想丁原把火烧到自己头上,“呸”道:“格老子的,刚一睁眼就消遣老子。”
芊芊与众人一起大笑起来。
晏殊道:“丁小哥,如今芊芊姑娘已是安孜晴安仙子的入室弟子,与玉儿姑娘分属同门师姐妹。”
丁原挂在脸上原本爽朗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,晏殊也是冰雪聪明的人,当下醒悟到自己有些多嘴了。
秦柔偷偷瞥了眼姬雪雁,见她面带盈盈微笑似乎并未挂怀,才稍稍放心,说道:“丁小哥,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。甘心衍甘仙子的奇症,也有得法子救了。”
丁原果然精神一振,昔年他为盗取冰莲,戏弄甘心衍,始终存愧,更暗自立誓要为她设法医治。
可依照布衣大师所言,需得两位擅长大日天魔真气的魔教高手同时出手,方始有望。
且不说当世无法再找到第二个拥有大日天魔真气的高手合作,布衣大师已逝,这种希望更加的渺茫了。
他问道:“秦姑娘,不知是谁有此神通,我得好好谢谢他!”
农冰衣抢先笑道:“丁大哥,这人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,与你可是生死之交。”
丁原环顾眼前的张张笑脸,惊喜的目光锁住阿牛憨笑的脸庞道:“阿牛,是你?”
阿牛笑呵呵的搓搓手,道:“当年你跟我说起甘仙子之事,我也一直记在心里,想着也许什么时候能尽上一分心力。
“先前我用”盈虚如一“的心法救治赫连夫人时,便想到甘仙子的症状也是因淤血压制脑中神经引起,说不定这法子同样也能救她。
“所以,刚才在等你醒转的空闲里,我特意请教了农医仙和安仙子,如今至少也有七、八成的把握可以成功。”
丁原兴奋的照着阿牛胸膛就是一拳,道:“好小子,真有你的,你可帮了我大忙。”
阿牛见丁原高兴,自己也是开心,揉揉胸口道:“丁小哥,你差点把我打岔了气。”
年旃跳了出来,恶狠狠道:“说,你小子适才是否又魂游了一回大罗仙山?他他妈的,就你这么好命。老子活了两百来岁一回都没见过,你却去了两次!”
丁原心情舒畅,笑道:“老鬼头,你也不用这般穷凶恶极吧?再过个百八十年,但要你不死,也总能得道飞天,亲见大罗仙山。”
似乎是不想多提在大罗仙山的遭遇,丁原问道:“赫连宜现下如何了?”
毕虎眉飞色舞的吐吐长舌头道:“还能如何,当然是玩完了呗。任宫主最后关头施展出”碧海丹心咒“,与那妖妇同归于尽啦。”
丁原问道:“任宫主,他仙逝了?”见众人点头,心中的欢喜顿时被冲淡不少,说道:“稍后我要去拜祭他老人家。”
姬雪雁点点头,还是没有说话。
年旃前所未有的叹了口气道:“他妈的,上届仙会的魔道十大高手,如今还好好活着的,就只剩下老子和绝情婆婆、淩云霄、苏真了。
“楚老魔跟红袍老妖恶贯满盈,只比死人多口气罢了。”言下不胜唏嘘,甚是沧桑。
石玑娘娘“噗哧”一笑,道:“年老祖,恶贯满盈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,我听着好像有点古怪的味道?”
年旃一瞪眼,道:“你不就想说老子跟他们也是一丘之貉,早也该恶贯满盈了么?嘿嘿,偏生老子命好,在潜龙渊里撞见了丁原这臭小子,得闻《天道》奥义,又凭借雪魄梅心重塑肉身,因祸得福,直让天王老子干瞪眼。”
大伙儿一起笑了起来。
丁原很是意外的看着年旃:“这老鬼头脾气委实改变了不少。若在以前,石玑娘娘这话虽是调笑之语,老鬼头也断不容她,现在却能一笑置之。红袍老妖之流现在怎能再与他相提并论。”
他望向阿牛问道:“我娘亲可还好,怎不见风大哥、雷老爷子他们进来?”
盛年在旁惟恐阿牛说话时神态露出破绽,急忙微笑代阿牛答道:“赫连夫人和风护法他们先回了倦归峰。
“夫人为相助你破敌,耗损真元吹奏晶萧,极是疲惫,殿护法他们便先护送她回返歇息了。”
丁原怎会怀疑盛年的话,当下不再有问。
自始至终,姬雪雁都静静坐在床边,一脸幸福快乐的凝望着丁原。
屈箭南心细,笑道:“咱们叨扰了丁师叔这么久,他势必也有些疲倦了。不如大伙儿暂且散去,让丁师叔再好生休息一会儿。”
桑土公一时没回过味来,心想瞧丁原生龙活虎的模样,哪里有丝毫的疲倦?大家正聊在兴头上,为何要这么着急着离开?
他傻呆呆的看着晏殊,却被她半推半搡往门外赶道:“屈公子说的是。雪儿姑娘,丁小哥便麻烦你照料了。”
这下桑土公再笨也能明白过来,憨憨一拍脑袋,嘿嘿笑道:“可、可不是——该休息、休息了?丁小哥,哎——哎…”他还想说呢,晏殊已经把他推出了门外。
十多人眨眼间走得一个不剩,农冰衣临了带走满是不情不愿的彩儿,还从门外探回脑袋道:“丁大哥,姬姐姐,咱们就在外面的庭院里赏月,你们有事招呼一声。”
年旃逮着机会,哼道:“笨丫头,蓬莱仙山云雾环绕,哪里来的月亮可看?吹牛也不会,还要我老人家教么?”
姬雪雁俏脸越发红了,丁原也哑然失笑道:“这帮家伙,真是没办法。”
盛年在庭院里的一张石凳上坐下,阿牛一个人走了过来,在他身边落坐道:“盛师兄,你身上可有带酒,我想喝上一口。”
盛年解下酒囊,他的印象里阿牛素来不擅饮酒更不喜饮酒,难得会主动讨酒喝。但他还是将酒递了过去。
阿牛接过,拔了塞子,皱着眉头猛朝嘴里灌,呛得连连咳嗽,满脸涨红还在赞道:“真、真是好酒——”一边说,一边又要再喝。
盛年伸手按在酒囊上,问道:“阿牛,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?”
阿牛颓然放下酒囊,沉默半晌,低声道:“盛师兄,我不是羽教主的儿子!”
盛年立刻明白了阿牛的苦闷所在,道:“那又如何,师父要收的是弟子,可不是谁的儿子。”
阿牛道:“不是的!如果一开始大伙儿便知道真相,师父便不会因我而死了。我、我对不起师父,我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孤儿,实在不值得他老人家用性命相护。”
盛年一笑,抬头眺望苍茫云天,那层紫色的弧光笼罩四野,看不清夜晚的月与星。他悠然道:“阿牛,你以为师父他舍却性命,救的只是羽教主的嫡子么?
“大道理我不必跟你说了,只是你该晓得,在师父的眼里,人永远无贵贱之分。你是不是羽教主的儿子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就是他心爱的弟子,终未令他失望。
“大丈夫义之所致,有所必为,却根本不需要去问是否值得。”
阿牛抬起头,喃喃道:“话虽这么说,可师父总归是为我而死。他为了我,甚至连魂魄都烟消云散,漂泊荒郊野岭。”
盛年抢过阿牛手里的酒囊,道:“振作起来,阿牛。师父他老人家留给我们的,又何止是一条性命?我们师兄弟三人能有今日,哪一点不是拜他所赐?”
阿牛道:“正因为这样,我才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,也对不起你和丁师弟。不是我,师父又怎么会死?他对我那么好,我却害死了他,我、我——”
盛年将酒倒进嘴里,一捋唇角酒渍道:“阿牛,你想歪了。”
阿牛带着苦相道:“盛师兄,你还是痛打我一顿吧,兴许这样我会好受一点。”
盛年笑道:“痛打魔教教主,我哪有这样大的虎胆?不若再请你喝口酒。”
阿牛一笑,眼泪却滚落下来,接过酒囊喝了口,怅怅出了口气道:“圣教教主原本就是风护法他们赶鸭子上架,我推托不了才勉强答应的。现在,真相大白,我压根不是羽教主的嫡子,这副担子也该卸下啦。”
盛年道:“这事你还是自己拿主意吧,无论你当与不当,咱们总归是师兄弟。”
阿牛点点头说道:“盛师兄,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是什么?并非参悟《天道》星图,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做上圣教教主。而是能拜在师父门下,能有你和丁小哥这样的同门师兄弟。
“我晓得,就算我什么都不是,就算所有人都鄙视我,不相信我,你们也一定会站在我身旁!”
背后有人微笑着道:“阿牛,你错了。我们不单是师兄弟,更是兄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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