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清朗的声音,从院中传来。
猪妖眼中闪过灵光,刚刚院中明明空无一人,天赋神通丝毫没有生出感应。
“见过周仙长!”
妙善躬身施礼,说道:“两名劣徒,比不得仙人灵宠。”
猪妖闻言,噗通一声就跪在地上,咚咚咚九拜九叩首。
“小妖朱康,拜见仙人!”
“你这孽徒做什么?”
妙善愕然,面色颇为不善。
他度化猴妖侯缘和猪妖朱康数十年,虽有师徒名分,却从未有过如此大礼。有时候师徒意见相左发生矛盾,还需要念诵经文,重新度化一番。。
朱康理所当然的说道:“人皇不过凡俗,尚且三叩九拜,觐见仙人,须以更大礼待之!”
“哈哈哈!说得有理!”
猫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,一跃回到院中,钻进了周易怀里。
自从家中多了个食铁兽,猫九感受到了危机,与洛黎出去历练的少了。
猫九很分得清大小,外出历练的修行者数以亿万,也没见谁成了仙。偶尔有得道成仙的传说,究其根本,历练只是表象。
反之抱好了大腿,鸡犬升天的概率更高。
“有趣,进来吧。”
周易话音落下,门扉无风自开。
“阿弥陀佛,小僧妙善,无戒罗汉座下弟子。”
妙善说明来意:“师尊与仙长自金光寺一别,回佛域后便时常挂念,特意叮嘱小僧拜见仙长。”
“原来是无戒的弟子,难怪如此慧根!”
周易双目闪过灵光,发现妙善脑后已经生出功德金轮,时刻庇佑神魂肉身。
妙善神魂当中有股玄妙气息,与在阴司所见忘川河中,浸泡过河水的魂魄有些相似。
“贫道寒舍,也没什么可招待……”
周易挥手摄过一片仙桃叶,说道:“只有些许茶水招待。”
“谢仙长。”
妙善小心坐下,神色恭谨。
他一路东行何止百万里,经历人皇妖王等奢华宴会,却远远比不得这寒酸小院。
斯是陋室,有仙则灵。
朱康刚刚坐下,顺着仙桃叶飘来处,见到了卧在树下的五行神牛。
神牛正在悠闲的打瞌睡,它天性温顺不喜热闹,除非周易召唤,否则从不出院门。
“这这这……”
朱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,舌头有些打结,满眼不敢置信。
“孽徒好生坐下,仙人居所,休要毛毛躁躁!”
妙善面色一冷,无怪他呵斥,反而是保护朱康性命。
万寿宫看似凶险,实则有佛域神僧的名头,顶多受些排挤,吃一点苦头。
仙人温文尔雅,却是真的手握生死权力,当真惹得不高兴碾死了,佛域还得送一份大礼赔罪。
“老朱俺还是站……不,蹲墙角去。”
朱康弯腰撅腚的走到墙根,正襟危蹲,对着神牛露出自以为和善的笑容:“见过牛爷,您歇着呢!”
哞!
神牛打了一个的响鼻,没有理会朱康。
“牛爷,俺叫朱康,曾在钦山金石洞中修行,打小就对牛族有好感……”
朱康却自来熟的絮叨:“您可能不知道,俺祖上有牛妖血脉,几千年前咱是一家人啊!”
喵!
猫九一跃落在神牛额头,神色颇为凝重,她从未见过,除她之外的如此厚颜无耻之妖。
“呦!猫爷,刚有小朱眼不识妖仙,失礼了!这有个小玩意儿……”
朱康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明珠,拳头大小,内部云水翻腾。
阳光照耀,熠熠生辉,隐隐传出龙吟声。
龙珠!
观其气息,是龙族妖王所留。
“前些年途经一处大河,师尊发现妖龙作孽,荼毒两岸人族。师尊正缺一坐骑,去龙宫诵经度化,可惜妖龙不愿皈依我佛!”
朱康说道:“老朱为了消除妖龙罪业,便将它吞了,唯独这龙珠硌牙留了下来。”
喵!
猫九接过龙珠,翻来覆去看了片刻,又扔了回去。
“好无趣,还不如我平日吃的小食!”
说着猫爪中出现一颗红彤彤丸子,丹香四溢,纯阳气息弥漫。
“嘶!”
朱康眼睛都看直了,口水哗哗的流,怎么也收不回来。
猫九得意的一扔,丹丸落入口中,发出极为舒爽的声音。
嘤嘤嘤!
滚滚嗅到了香气,从睡梦中醒来,打着滚落在神牛背上,叫唤着向猫九讨要丹药。
“喵!”
猫九又抛出一颗丹丸,准确的落入食铁兽口中。
她对食铁兽抱有敌意,毕竟分走了仙长的部分宠爱,院中添了新宠,难再独爱一猫。
平日里可以冷嘲热讽几句吃货憨憨,现在当着外人的面,必须顾及仙人面子,显示出院中大姐的气度。
猫九在洛京闲逛,最常去的地方是街边茶楼,听说书先生讲历史故事。故事中有些厉害的女人,譬如前朝的李皇后,本朝的武皇后等等,从中学了不少争宠手段。
区区憨憨食铁兽,猫九丝毫不放在心上。
之所以表现出嫌弃和敌意,实则是提醒仙人大老爷,莫要再收新宠了。
猫九的内心大戏,转瞬间就演了十几集。
食铁兽一脸陶醉的享受丹药,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戏中,经历了多少生死别离……
朱康铜铃大的眼珠,从丹药出现,然后顺着抛物线转动,直至落入滚滚口中。低头看看手中龙珠,顿时觉得寒蝉,都不好意思收回去。
屈指一弹,落入墙角茅厕当中。
“猫爷……”
朱康正待发挥专长,拍一拍马屁,混上一颗半颗的仙丹。
世上如果有拍马屁得仙丹的好事,马都会种族灭绝,全都给拍死了。
“咳咳!”
妙善干咳两声,打断了朱康说话:“仙长,孽徒从乡下来,未见过世面。”
周易笑道:“见得世面挺多,一般人来我这院子,可认不出神牛。”
五色神牛位列仙兽,气息内敛,光华自晦,三悟来过数次都没能认出,只当是一头寻常黄牛。
养牛已然成了大乾风气,周易养一头在院中,丝毫引不起注意。
“师尊曾向小僧提起过,仙长有神牛坐骑,今日得见果然神俊!”
妙善恭敬接过茶水,轻酌一口,发现蕴含其中的纯阳仙气,赞叹道:“仙长茶水,比起佛域灵山菩提,也不逞多让!”
朱康闻言眼睛一亮,溜溜的坐了回来。
“仙长,俺老朱也渴了,能否向您讨一口茶水喝。”
佛域菩提是佛门仙物,朱康随着妙善修行数十年,只在万佛宴上闻过一次,从未奢望能品尝。
现在同等仙物触手可得,朱康努力按捺激动心情,模仿着妙善的语气和恭谨。
“当然可以,贫道这里少来客人,如小朱这般有趣的更少了。”
周易一挥手,石桌上多了个茶杯。
“无须劳烦仙长,俺老朱自己来。”
朱康注意到妙善杯中只有七分满,连忙拎着茶壶自己斟,直至杯满将溢。
张嘴一吸,茶水丝毫不剩的落入口中,全身上下舒畅通透。神魂深处的一道印记,玄妙气息冲刷而过,顿时暗淡了些许。
朱康不面上不动声色,心底比刚刚激动十倍百倍。
“仙长,喝的太急没能尝出仙茶味道,俺能不能再喝一杯?”
“请便!”
周易眼中笑意盈盈,仿佛真是个慈眉善目的仙人。
“谢仙长!”
朱康又倒了一杯,这次不敢一口吞下,轻抿细酌,如品琼浆仙酿。
仔细感应茶水中的玄妙气息,确实洗刷了神魂印记,只要时常饮用,定然能恢复自由之身。
一杯茶能有多少,朱康再品的慢,转瞬也就没了。
朱康厚着脸皮说道:“仙长,您有所不知,俺师兄就在肚子里养伤,它说也想喝一杯……”
周易笑道:“贫道颇通医术,需不需要看一看?”
朱康连忙说道:“不用不用,师兄它就是想喝茶,只要多喝几杯就能痊愈。”
侯缘那厮性子急躁,有什么全表现在面上,放它出来品茶定然会露出马脚。
“那就多喝几杯。”
周易一挥手,又是两片仙桃叶落入茶壶当中。
妙善目中闪过狐疑之色,手中念珠转动几圈,没有发现什么异常。想到二弟子朱康心思变化多端,不如大弟子直率,说不准又憋着什么坏心思。
正要催动佛宝仔细推算,忽然听到周易说话,连忙仔细应对。
周易说道:“大师弟子好生有趣,不知如何拜入佛门?”
“仙长有所不知,这是贫僧前世弟子。”
妙善没有隐瞒自己转世隐秘,在真仙面前,神魂气息根本隐瞒不了,继续说道:“贫僧前世立下大愿,度化天下妖魔,让人族再不受荼毒残害!”
“好志气!”
周易抚掌夸赞,看妙善多了几分顺眼。
度化天下妖魔,与杀尽天下妖魔,差别不算大,勉强算得上同道中人。
佛门大愿,是修行到最顶尖的僧人,晋升罗汉的途经之一。
神僧以无上佛法凝成大愿,然后竭力执行,待到大愿实现之时,就是成为佛门罗汉之日。
“仙长谬赞!大愿修行失败,死于青丘狐仙算计,幸得功德庇佑,转世轮回留的一丝真灵。”
妙善说道:“这两名弟子,就是贫僧前世度化。他们二人知晓贫僧转世成功,主动寻上门来,再续师徒缘分。”
正在品茶的朱康,忍不住嘴角抽搐。
“原来如此,佛域当真妙法无双,竟然有渡过忘川河的秘法。”
周易去过不止一次城隍阴司,即使以真仙法力,也不敢试探忘川河水。
轮回伟力,是天地根本之一,纵是真仙佛陀,也难以违逆分毫。佛门竟然有轮回秘法,保住真灵转世,相当于另类的延寿重生。
以真仙佛陀的能力,完全可以临死前布置好一切,待到轮回转世之后,取出底蕴迅速恢复境界。
周易眼中闪过一丝精芒,忽然对佛门生了几分兴趣。
“佛门轮回秘法不止一门,佛域当中有有顶尖的三相转轮大藏经。然而据小僧所知,大概都是没什么效用,尽是写先贤臆想出的功法。”
妙善莫名感应到脊背发凉,连忙解释道:“小僧转世前并未修行轮回秘术,落入忘川河中,混混沌沌,消磨了九成九记忆,只留下了功德金轮和大愿执念。”
“原来是这样。”
周易叹息一声,如此转世等同前世死去,只是留了些遗产而已。
“贫道观神僧功德圆满,已然凝聚大愿,前世失败,这一世不知如何做?”
妙善肃然回答道:“贫僧立下大愿,度化天下妖魔。”
“天下妖魔何其多,数不知亿万,一世年岁不过数百,如何以度尽?”
周易说道:“妖魔不度尽,大愿不成,岂不是终生无望罗汉果位!”
“阿弥陀佛!”
秒善宣了一声佛号:“一世身度不尽,则二世身度。二世身死,则三世身继续。妖魔有数,而贫僧转世无尽,终有一日大愿得成!”
“妖魔不尽,誓不成佛!”
“神僧好大愿,请!”
周易举杯称赞道:“贫道对佛门向来无好感,更与杀生、无戒二人有些因果,今日见神僧气度。佛门能传承无尽年岁,不止是法力玄妙!”
“仙长谬赞,小僧就是见多了妖魔为祸,执念深重了些。”
妙善将仙茶一饮而尽,得了真仙认可,不再似之前拘谨:“师尊在讲法时,与众弟子讲过与仙长因果,数次承认错误,承认自己生了贪念。”
“哼!岂止是贪念!”
周易在事后,结合巴蛇记忆与杀生、白莲谋求,才将前因后果捋清楚。
白莲圣母贪婪法海肉身,杀生罗汉又如何不是?
杀生罗汉残魂先是与法海联手,压制了白莲圣母分身,却没有阻止白莲教作乱,反而暗中释放了巴蛇元神。引得法海对金光寺彻底失望,自愿放弃肉身,成全杀生罗汉。
周易阻止心魔释放巴蛇时候,就暴露在了杀生罗汉眼中。
若不是斩杀巴蛇,妖魔图鉴奖励了五色神牛,周易就免费当了人家打手。
如此因果,已非岂是轻易能了结!
“仙长息怒!”
妙善连忙解释道:“杀生祖师将法海祖师魂魄分出,又从苍溧渊寻来仙藕,重塑了仙灵之体。”
“法海祖师?仙藕?”
周易目光奇异,脑海中浮现四肢白白胖胖的法海模样。
“法海祖师对杀生祖师有指点之恩,互称师兄弟,小僧自然就是晚辈。”
妙善神色语气,没有丝毫不恭谨。
法海一跃而成佛域祖师,比无戒罗汉辈分还要高,当然有无数弟子不满。
之后,法海祖师一一将他们打服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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