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庄冥往后推动轮椅,退入房中。
他伸手一挥,房门逐渐合上。
霎时之间,便见他脸色白得泛青。
庄冥张了张口,竟有难以呼吸的意味。
他撑着身子,却忽然头脑一重,往侧边倒了下去。
轰地一声。
连同轮椅,一并摔倒在地,滚了一圈。
“蜕变……”
庄冥微微咬牙,浑身冷汗涔涔。
他看着前方。
房间之内。
赫然有一条大蛇。
长达丈许,粗如臂膀。
而通体淡白,略感虚幻,宛如白云。
此时此刻,这条大蛇,正盘踞起来,但却不断颤动,仰头朝天,张口嘶鸣。
渐渐地,盘踞姿态,逐渐散开。
白色的大蛇,嘶鸣不已,摇头摆尾,显得极为痛苦。
幼龙正在蜕变!
而幼龙就是庄冥!
因此庄冥的本身,便也感受着脱胎换骨的痛苦。
神石不知何物,但具有真龙之气,进入体内,顷刻扩散,推动幼龙之身。
庄冥全神贯注,不断消化其中神力,根据太虚化龙篇的步骤,排列归整真龙之气。
这神物之中,具有无穷神力,并有真龙之气,足以让已经位列此境巅峰的幼龙,超脱世俗的界限,蜕变成蛟龙,并肩金丹真人,凌驾俗世之上。
只是,吞噬炼化,推动幼龙成长,却不是瞬息之间,便可完成的。
“一个时辰……”
庄冥紧紧咬牙,眼神渐渐恍惚。
他要用尽所有心神,才能掌控力量,来排列真龙之气,推行幼龙的成长。
这神石之力过于强盛,如若他未能及时按照太虚化龙篇的功诀来排列整理,或许他的幼龙之身,便会承载不住神石中的力量,彻底溃散,身死道消。
若是平常时候,他断然是慎之又慎,没有万全准备,也不敢贸然以幼龙之身,直接吞食神石。
但这一次,神石的吸引力,对幼龙而言,近乎无法克制,且机会万分难得,加上陈王近期步步紧逼,便任由本能吞食。
陈王此前命上千兵马押送神石,而到了淮安境内,五万镇南军在手,他必将加派人手看护,想要夺取神石,变数太多。
这是他距离神石最近的时机,机缘当面,迟恐生变,故而他便也没有半分犹疑不决。
而如今幼龙之身吞食神石,原先虽然已堪比道印三重,到了凡俗层次的巅峰,但要炼化神石,仍是不易,险象环生。
若是此刻,他身在别处,哪怕能竭力按照太虚化龙篇来排列,怕也镇不住神石之力,也难免会有性命之危。
不过,此地不是别处,是他命人兴建的潜龙山庄!
这潜龙山庄的规划,多数是出自于他的手笔。
“本以风水之势,兴我大运,助我修行,未曾想到,潜龙山庄竟能得此大用,镇压神石之力,助我炼化……”
中望山,地脉延绵,连通七山,宛如一条横贯七山的石龙。
而潜龙山庄所定的位置,便是七山龙脉的腹部所在。
占此高位,亦得风水之助。
庄冥在此地,建造潜龙山庄,所有门窗方向,照壁走廊,横梁立柱,雕塑壁画,包括一草一木,都有着精细的准备。
虽然谈不上阵法,但也是风水之局,成宝地之居。
在此居住,人身运势为之攀高,修行也颇有益处,对于幼龙的成长,同样也有益处。
在此宝地之中,他便不必分心去镇压神石之力,便能用全部心神,排列真龙步骤,也才有十足把握,可以完成这一步,不会再有幼龙溃散的危险。
其实他当时不愿冒险在耀城与陈王拼死一搏,而是凭借乾阳和殷明强行突出重围,并不惜甘冒大险,立即回到潜龙山庄的真正原因,便是因为潜龙山庄,有此等助益!
只不过,即便有此宝地之助,他虽有把握能完成这一步,脱胎换骨,成就蛟龙,可也不是一瞬而成。
以他估算,蜕变成功,在一个时辰以内,但是潜龙山庄能撑多久,实也难说。
然而,庄冥心中同样知晓,以白庆等人,武艺虽高,可人数太少,且论起配合抵御,终究不如军阵,哪怕得以借助潜龙山庄的地势,怕也挡不住一两刻钟。
在这期间,若是陈王命镇南军攻打,潜龙山庄根本挡不住多久。
若镇南军攻入这里,而乱他心神,他便无法操纵幼龙炼化神石,有不小的可能,会因为承载不住神石之力,而使幼龙溃散。
若到了这一步,人身怕也难以活命。
也不知白庆跟随他多年,除武艺之外,在智计及言辞上面,究竟学了多少本事,究竟能拖多久?
因为庄冥在设计山庄时,命白老监察,暗中留下的后手,也抵挡不住太久。
哪怕高瞻远瞩如他庄冥,曾为潜龙山庄的防卫,考虑过许多方面的布置,但也不曾想过,这座潜龙山庄,有朝一日,竟是要面对数万大军的攻打。
他不曾想过,有朝一日,时机竟然如此紧迫。
“君子不立危墙之下。”
“但冒这一次险,能节省我十年八载,甚至三五十年的岁月!”
“若无今次机遇,哪怕三五十年之后,我真能化蛟,但人身已然老迈,还有多少时日,去寻求化龙?”
“这是我此生,最大的转折!”
“只有今次化蛟,我方能真正具有神通法力,才能去寻找真正的天材地宝,寻求得以化龙的机缘!”
庄冥神色肃然,他微微咬牙,感受着蜕变的过程。
他自以为这一生,谨小慎微,凡事必要有万全把握。
实际上,从他开始修炼太虚化龙篇的时候开始,他便已经孤注一掷,赌了这一场!
他将原本能够安稳一世,平平淡淡,得享富贵的数十年余生,都尽数投入了其中,穷尽毕生精力,创立庄氏商行,与人勾心斗角,进行生死之间的博弈,去赌这一场化龙之局!
他从一开始,就赌这数十年残存的余生,能赢来那驻世不朽的永生!
常言道,富贵险中求。
何况长生乎?
——
丰城之外。
有一队精兵,护送陈王而行。
这队精兵,约百人之众,身着黑色铁甲,面戴黑铁面具,军容齐整。
这是镇南军当中,最为精锐的一支。
而此时此刻,这百名精兵所配备的刀枪兵器,以及穿戴的甲胄面具,皆是陈王从京城携带而来,其材质之坚,尤胜于百炼精铁。
陈王此来淮安,其中一件大事,便是暗中建立军器坊,锻造此类材质的兵器以及甲胄。
目前军器坊被毁,陈王手中便只有百套,全数配备给了镇南军最精锐的这一支精兵。
而这一支精兵最主要的职责,便是护卫陈王的安全。
“若非军器坊被毁,年底之前,便能将一切都准备妥当,甚至已经锻造出一万套以上的甲胄及兵器,足以配备半数镇南军。”
陈王坐在神骏战马之上,看着周边的这些精锐,看着这些精锐的兵器及甲胄,心中颇多感慨,便也对庄冥,愈发痛恨。
但越是痛恨,此刻却也越是痛快。
想到此去中望山,围住潜龙山庄,即将踏平一切,斩杀庄冥,陈王心中,便甚为舒畅。
不可否认,原先被他视为蝼蚁般的区区民间商贾,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,一个残疾的年轻人,时至今日,已成了令他陈王寝食难安的心腹大患。
放在之前,他杀掉庄冥,只如辗杀一只蚂蚁,不会有任何感触。
放在今日,他竟忍不住有些激动。
“庄冥这残废倒也算满腹智计,还是有些谋算的,可惜他不该得罪本王。”
陈王这般念着,又看了一下天色。
日头已经落下,天色昏暗,几近入夜。
陈王微微皱眉,正要催促麾下人马,加快行军,快些到达中望山。
然而就在他出声的瞬间!
咻地一声!
陈王骤然心悸。
“王爷小心!”
吕姓宗师声音骤起。
声音未落,他人已到了陈王面前,竖掌成刀。
这一记手刀在陈王身侧落下。
手刀划落,赫然是斩断了一支箭矢!
刹那之间,镇南军尽数戒备,钢刀出鞘,弓箭齐备。
吕姓宗师喝道:“箭从左边来,搜!”
当即便有二十余名镇南军精锐,朝着左边的林木草丛,压了过去。
但就在这一瞬间,右边却也有声响动荡。
咻咻咻!
镇南军内,弓弩手尽数转向,朝着右边的林木草丛,乱箭齐发。
霎时之间,有二十余道箭矢齐出。
旋即便是箭锋入肉的闷响。
立时又有二十余名镇南军,列阵而行,压了过去。
“王爷,是一匹马。”有士兵高声道。
“马?”
陈王眉头紧皱,看向吕姓宗师。
吕姓宗师会意,身子一跃,顿时便到了右边草丛中,伸手一挥,拨开了草丛,只见一匹骏马,躺倒在地,身中六七箭。
他顿时眉头一皱,回过身来,说道:“王爷,这马不对。”
陈王问道:“有何不对?”
吕姓宗师迟疑道:“这马早已倒了,否则适才站立于此,高约八尺余,草丛挡不住它的身影,而且,这不像是被箭矢射杀的,倒像是累死在这里的……”
陈王怔了下,又看向地上的断箭,心中忽然一凛。
霎时之间,忽有风声起!
前方地下,跃出一道身影,快如疾风!
倏忽而至!
刀光亮起,直劈陈王!
“快!拦下他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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