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秦没说话，看着紧闭的门满目黑沉，如清晨深林里的古井，看不清深浅。
“这女人就是个骗子。”嘀咕了好一会儿，霍晗昱下了这么个结论。
一直没搭理他的顾秦却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转首看向了他，那黑沉的眸光吓得他退后了一步，随即觉得自己太逊色又上前了一步，昂着头看着顾秦。
“干嘛这么看着小爷，小爷说的本来就是事实，她肯定事先就会医术，这都还没学抓几日药而已，就能救那看着不行的人了，不是骗子是什么，就是骗小爷，诓小爷，给小爷设陷阱，想看小爷笑话。”
顾秦黑沉地看了霍晗昱片刻，没说话，再次转首看向了紧闭的门，听着里面的话语。
见顾秦不搭理他转移了眸光，霍晗昱内心松了一口气。
“不过小爷知道，就是想看小爷笑话罢了，看就看吧，人救好了就行，毕竟是人命，也得亏她会，不然谁知道屋子里那个生孩子的女人会怎么样？”
见顾秦一直不搭理自己，说到这霍晗昱也不出声了，不然很显得他好像多想要和他说话似的，他才没有。
……
小亮带着大夫来的时候，孩子还没有生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，便问站在门前的顾秦。
“顾大哥，现在什么情况？不是说有孕妇摔倒了，是里面那个吗？”
人没看见，但因为生孩子而疼痛的喊叫声还是能隔着门听见的。
他们是男子，没有家属允许，他们不合适往里面冲。
顾秦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就听见里面来自于程宁宁陡然拉高的声音，“用力，尤大嫂用力，还差一点就好了。”
“师妹在里面？”小亮疑惑了一下。
来的路上沈芙已经讲述了情况，所以跟来的王大夫是了解的，一听程宁宁在里面，当下呵斥，“胡闹，一个药童还能救人不成，这是拿人命在开玩笑。”
这个大夫是普仁药堂的王大夫，此刻这么说，一为病人，二为程宁宁，毕竟出了事是要担责任的，怎么说也是魏老的徒弟，他得照看点。
“师妹很聪明的。”小亮反驳了一句。
王大夫恨铁不成钢，“胡闹，聪明跟救人是两码事，她学过医没有？”
“师妹懂很多。”
“什么叫做懂很多？懂跟实际救人能一样吗？胡闹，简直就是胡闹。”
就在两人争论的功夫，里面传来了哇哇哇小孩的大哭声，再然后就是刘婶子的欢呼声，“生了生了。”紧接着是着急惊吓声，“血，血……”
这后面一声急得王大夫就要不顾一切往里冲，却是被顾秦转身给拦住了。
“小儿，你让开，没听见惊呼声吗？要出人命的。”王大夫说着就要推顾秦。
“里面没喊人进去，就说明没事。”
“里面有大夫？”看顾秦这么镇定，王大夫以为里面有大夫。
“若程宁宁算的话，就是有大夫。”霍晗昱插了一句口。
“胡闹，胡闹。”王大夫都要跳脚了。
小亮倒是挺冷静，直接问顾秦，“顾大哥，师妹之前是不是会医术？她行吗？若是不行我们得进去帮她。”
个个都问他这个问题，他也想知道。
“宁宁不是逞强之人，既寻了你来，要相助定是会开口的。”
几乎是顾秦话音落下，身后的门嘎吱一声开了，再然后露出的是满身是血的程宁宁，看着甚是狼狈，面色也不太好，好似耗力过度。
小亮正对着屋门，门一开，他就看到了程宁宁，“师妹，如何了？人还好吗？”
顾秦站在那里没动，背对着屋门。
“病人身体情况不太好，有血崩迹象，只是暂时稳住，需要调理，还有那孩子，在她娘肚子里憋了太久，可能有点不太好，我能力有限，下面就交给师兄和王大夫了。”
程宁宁口中的能力倒不是医术能力，而是体力有限，本来来的时候就是狂奔，好在后来坐了马车，她才救人的时候不手抖。
而尤大嫂的确情况危急，她每一次下针都高度集中精神，还要装作若无其事，一番下来，真的是耗力过度。
王大夫早就救人心切，听了程宁宁的话直接就错过她冲进去了，小亮倒是担心地看着程宁宁，“师妹，你还好吗？”
“没事，你也去看看。”
“好。”小亮应了声错过程宁宁走了进去。
小亮错过程宁宁进屋后，程宁宁转眸看向了背对着门的顾秦，从出来她就看到直到此刻还依旧背对着她的顾秦。
他能做权臣不是突然变聪明，而是一直很聪明，所以此时此刻他应该什么都看明白了。
但她不悔，救了两条命，她不悔，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这么选择，刚刚那种情况根本就由不得她多想，她只有本能，作为医者的本能。
想着程宁宁抬脚跨到了门外，反身将身后的门给关了起来，刚生孩子的人不可见风。
在她关好门回身时，对上的便是顾秦犹如深渊的黑沉眼眸。
对着这双眸子，程宁宁很坦诚，她从未骗过他，喜他是真，对他的情是真，所以没什么心虚的。
“喂，女人，你救了里面那个？”
在程宁宁与顾秦对视间，霍晗昱从一侧窜了出来，找程宁宁求证。
霍晗昱这一打岔，使得程宁宁将眸光转向了他。
这一眼看得霍晗昱一个激灵，因为这一眼里满是沧桑，好似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种事一般。
“怎样？姐姐天赋异禀，自学成才，打算膜拜吗？”
而这话让霍晗昱觉得眼睛还是那双眼睛，是他自己产生的错觉。
“真会给自己贴金。”霍晗昱嗤之以鼻，“你咋不说自己是骗子呢？明明就会却说不会，诓小爷。”
这话听得程宁宁眸光暗淡了下去，随即勾唇一笑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，“是啊，我是骗子啊！”
霍晗昱一愣，完全没想到程宁宁承认的这么爽快，倒是让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。
程宁宁没敢回眸去看顾秦的眸光，她怕自己承受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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