街道上和往常一样行人并不多,两边有小酒楼,一些个汉子围坐一起喝酒。几文钱的劣酒硬是喝出了一股豪迈之气,骂骂咧咧说着各种离他们极为遥远的大事。各种小的铺面交错在主街上,两侧道路边上也排列了一张张碎碎零零的小摊子。近几年小镇发展的不错,人们的生活水平提升了一个小档次,锦衣镇虽不大,五脏却很齐全。路上遇到些个熟人姜宁都笑着一一打招呼,很有礼貌。
“小宁,我刚从你家过来,你姐说你不在家。看你这样子不会是去青峰岭采药了吧,你也不怕被老爷子打断双腿。”
略显急促的呼喊声入耳,迎面跑来一个体态消瘦,肌肤有些黝黑,左手里还提着两壶酒的少年,一把搂住姜宁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。
消瘦少年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,且带着神秘的口吻,凑近姜宁的耳边说道:“今个来了位会飞的神仙到我家,那气度真没得说,一看就是得道高人,最关键的是那神仙老爷,死皮耐脸的求着要收我做他徒弟。说什么我天赋异禀,是数百年..呸错了,错了,是万年一遇的修行天才,要带我去什么仙家洞府修行。”
这人是从小和姜宁一起长大的孩子,名叫陈秀,比姜宁大三岁。姜宁是李二柳夫妇捡回来的孩子,两位老人对姜宁完全是当自己亲孙子看待的。姜宁从小表现就比其他同龄人要聪慧,常常被乡里乡亲拿出来教导,对比自家的孩子,因此小镇上的同龄人都不怎么和他玩,甚至有些私底下骂他是个孤儿,野孩子,寄人篱下没人要的。姜宁为此与他们动手过,结果是姜宁一人打趴一片...哪怕是年岁比他大的,单打也打不过他,就这样他被彻底孤立开来了。
直到七岁那年,有天与爷爷一起出去给人看诊,他闲来没事去附近溜达。那一带比较偏僻,却遇到了被一群人,围在满是泥土的气息巷子殴打的陈秀。当时陈秀被打的卷缩在地上,脑袋都被打破了,打他的是也是群孩子,其中有三人瞧着都快有十三四岁了,就属他们下手最重。姜宁自然敌不过,但是他还是选择冲上去制止,在挨了几个拳头后,并不是疼的而是急的直哭,七岁的姜宁立马跑出巷子,喊来了自己爷爷才吓跑了那群孩子。
之后陈秀非但没有感谢姜宁,还偶尔有事没事就逗弄欺负一下,姜宁完全是难得与他计较。几次接触下来,两个孩子出奇的合得来,一个是镇上聪明懂事的好孩子,一个是镇上问题最多的混世小魔王。
姜宁这一路消耗挺大的有些累,便推开陈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,啧啧道:“打住,秀哥,咱能不吹吗?还天赋异禀,我让你一只胳膊、一条腿你打过我在来得瑟。”
陈秀顿时神情垮了下来,叹气道:“你小子就不是个正常人,都是吃白米饭长大的,凭什么你力气比成年人还大,跑起来连刘老头家养的大福都追不上你,这个老天爷,不公,太不公了。”
姜宁脚步未停,笑了笑回了四个字,“天赋异禀。”
“你大爷的...”陈秀追了上去。
“小宁,我说的可都真的,那神仙老爷说过两天再来找我,我到时拉你去看看,他说他是什么撼山宗的宗主,反正就是很牛逼的样子。我担心他是个骗子,让他露两手,好家伙,一拳就将我家门口那颗大树打的粉碎,只是可怜了那颗百年老树了。”
姜宁在陈秀说起的时候就信了,别说是一拳打碎一颗大树,此时就算在加大夸张他也信,姜宁缓缓将在青峰岭的遭遇和陈秀大致说了一遍。
说完姜宁补充一句,“秀哥,你可千万别和其他人说,尤其和我家里人。”
陈秀拍了拍胸膛,“放心,我知道,不过小宁,你以后可别去青峰岭了,我知道你是为了给老爷子采的药。缺药咱到城里买去,你要是在青峰岭出了什么意外,岂不是让两老人...”话并未说完整,拍了拍姜宁肩头。
“嗯,放心,我心里有数了,这次采的草药也够用很长一段时间了。你真决定和那个仙人走?你爹咋办?”
陈秀揉了揉眉头说道:“我爹什么样你还不了解,整日装成道士坑蒙拐骗,一听有仙人要收我为徒,加上我未来师傅在他面前使出的一拳,要是换成其他人,我爹早就嚷嚷怎么个赔钱法!他只是转身流着泪跑到祖宗灵堂去烧香,别提多有高兴,多看的开。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,那什么宗主都说我是天才了,你总比我强吧。”
姜宁摇了摇头,“还是算了,先前遇到的老道人既然没有多瞧我,说明我可能真没什么修行的资质吧。我这人比较喜欢随缘,而且我也舍不得爷爷,奶奶还有珊珊姐。你既然决定了,走的时候知会一声,可别想偷偷溜,我去送你。”
看着这个在小镇上唯一的朋友,虽然平时表现很不靠谱,但姜宁知道如果自己真遇到什么难事,只需要转身一看,就能见到他站在身后,自己也一直把他当成大哥一般看待的。
“矫情了不是,应该就这两天吧,我先回了啊,有空我就过去找你,我老爹还等着我回呢。”陈秀晃了晃手中的酒,转身大步离去。
李二药铺后门,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推开门的一道缝隙,朝里面望了望,见院内无人便轻轻推门而入。他向前走了两步之后,转身准备关好房门,只见一位亭亭玉立,自有一股轻灵之气,莹白瓜子脸,一双大眼睛尤为动人的少女站在门边的墙角处。
少女表情冰冷,语气漠然的对姜宁说道:“这是从青峰岭回来了?早就有消息传到镇上,青峰岭现在不太平,不能去,后面都要出动军队封山了,你还敢溜去?好好想怎么和爷爷解释吧。”
少女说着话的同时,走过去扯住姜宁的耳朵便朝着正堂走去。
“哎呦,疼..疼,珊珊姐唉,我错了,我知道错了,轻点..轻点。”
李珊珊比姜宁大了四岁,身高比起姜宁要高出一个脑袋,被扯着耳朵的姜宁,只能歪着脑袋,脚步斜着跟着李珊珊的脚步。
李珊珊撇了眼姜宁,但是扯着姜宁耳朵的手却放了下来,“每次都是知道错了,结果还是犯,越长大,越不听话,这些话你去和爷爷说吧。”
姜宁一副死皮耐脸凑过去挨训的模样,语气尤为诚恳的说道:“嘿嘿,我这不是为了咱爷爷嘛,我发誓以后不去青峰岭了,需要草药就去城里买。珊珊姐你就别生气了,每次见你这样训我,我心里就发慌的很,千万别和爷爷、奶奶说啊,他们都一把年纪了,我真知道错了。”
“你也知道爷爷、奶奶年纪大了,那就别让他们为你担心,也不要让我为你担心好吗。”
姜宁一脸郑重答应,“好嘞,珊珊姐你放心,这绝对是最后一次!”
见姜宁态度诚恳,都准备要举手发誓,李珊珊没好气道:“爷爷现在没在家,满肯定满不住,爷爷只要瞧见了你背篓里的草药,就能猜到了。”
姜宁嘿嘿一笑说道:“山人自有妙计,这个我自有办法应对。”
“快去把背篓放下吧,都这个时辰了,饭菜给你在锅里热着呢。”
姜宁摸了摸肚子,憨笑道:“刚还没觉得饿,珊珊姐你这一说,这都咕咕叫了,我先去了啊。”
姜宁背着箩筐快速溜出后院,李珊珊瞧着他的背影,嘴角先是微微上扬,然后有点无奈叹了口气。姜宁从小就很听话,她基本没怎么操过心,有时候的表现让她这个当姐姐的都自愧不如,随着长大性子变得越发跳脱了,她有些高兴,又有些失落,以前那个安安静静只会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屁孩,没打声招呼就偷偷长大了。
新的一天姜宁和平时一样坐在椅子上,趴在在药铺柜台上一只手撑着脑袋,一只手无聊的玩摆秤药材比例的水平秤。
“秀哥离开小镇有些时候了,不知道他现在到没到那什么撼山宗,过的怎么样。”
陈秀被带走的时候很突然,但他死皮赖脸恳求他师傅,让他与朋友道个别。于是都已经提着他飞在空中的撼山宗宗主,只得转身直接飞到李二药铺上空,引发了小镇一场大震动,好些个村民都匍匐在地,顶礼膜拜。这下子镇上的人们都知晓了陈秀要去仙门中修行,这对锦衣镇来说无疑是件大事,他们也能跟着沾光。一些个年轻人与陈秀有过节的,吓得脸色惨白,心中更是羡慕嫉妒不已,这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,竟然有这等福气,为什么就不是自己呢。
姜宁笑了笑,回想起当时他出发时和自己说等他修为有成,就拐骗几个仙子神女回来。当时手提着他在空中的中年人是一脸的黑线,陈秀还在那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...姜宁最后挥手只说了句保重,目送他消失在天际尽头。
药铺门口传来一句嗓音打断了姜宁的思绪,“请问,李二柳老人在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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